“動用一切在朝中的人手,本王要知道關于她的全部信息。越詳細越好。”秦雲瀾眺望着繁星點點的黑夜,輕聲吩咐道。
伺候在一旁的侍衛猶豫地望了一眼,瞧着秦雲瀾那毋庸置疑的側臉,她利落領命退下,輕輕關上了那扇木門。
秦雲瀾緩緩推着輪椅來到了窗前,一株狗尾巴草竟出乎意料地安放在了一精緻名貴的花瓶裡。清風下,那穗狀的花絮,毛茸茸的,宛若一條條靈動的小狗尾巴,正朝着秦雲瀾歡快地搖着。
秦雲瀾隐藏在面具中常年未見過光的臉上竟隐約露出了點笑意。
“将軍此次路途勞累,下官就不再打擾了,城外那群士兵們本官已安排妥當。将軍可以早點去歇息了。”
宋知蘊與秦雲瀾抵足長談了許久,見這天際已經漆黑一片,她這才恍惚地起身親自送秦雲瀾。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随手拿起擺放在桌上一點也不起眼的狗尾巴草,它毛茸茸的尾巴上還依稀沾着點露珠。
宋知蘊如同獻寶一般捧着狗尾巴草笑着遞給了秦雲瀾。
“此乃這城中縣令從城牆口的夾縫裡摘的,見它好看便獻給了下官,别看它随處可見,但它頑強的生命力不是誰都有的。下官如今轉贈給将軍。”
“願您做個好夢。”
而她鬼使神差下,竟伸手接了過來,甚至把它擺放在桌前。這在她還是親王的時候,甚至在她被流放嶺南時,幾乎看都不看一眼的東西。
秦雲瀾從黑袍裡掏出一隻手,一條條扭曲的赤紅蚯蚓蜿蜒盤旋在她原本該是白淨有力的手上,可怕猙獰地幾乎要吞噬掉一切。
她随意地撥動着那株狗尾巴草,些許絨毛在她作怪的手下四處飄散,她難得放空腦袋,就這麼靜靜坐在月光下,蛐蛐鳴叫的窗前,那小孩還挺對她胃口的。
“阿娘,阿娘,你在哪裡啊,羲和一個人害怕。”
“阿娘,你為什麼不來見羲和,你是不是不要羲和了?”
“阿娘,羲和好難受啊,你能不能救救羲和,羲和不想死。”
一聲聲稚嫩空靈的童音在秦雲瀾夢中回蕩,盤旋,夾雜着絲孩童特有的天真和不解,帶着絕望和無助,如同寒風中最後一抹燭火,搖曳欲滅。
秦雲瀾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小小瘦弱的身影,靜靜站在她面前,睜圓了大眼睛,等着她的答案。
她原本挺直的脊背不自覺彎了下去,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她全然無所覺察地敞開雙臂,想要将她攬入懷裡。
卻如以往輪回千遍般,還是一模一樣的結局,她使足了勁,身上各處青筋暴起,但無論如何她也觸碰不到她的女兒。如同被無形的鎖鍊束縛住了。
咚咚咚,打更人打鑼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邊回蕩。
秦雲瀾猛地睜開雙眼,從夢中驚醒,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襟,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傷痕密布的手死死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
她面色蒼白弓着背,心髒不規律地攪動揪緊,她胸膛急劇起伏,如破鑼般的氣聲不斷從她喉嚨湧出。
她的雙眸因劇烈的疼痛微微眯起,似傷疤般猙獰刺眼的紅迅速爬上了她的眼白,占據了她的全部。
她微微擡眸,所見之處一片通紅的血色,無數看不見人臉的黑影長着血盆大口,張牙舞爪地朝她逼近。
一陣金屬聲下,她一把拔出佩戴在腰前的那把佩劍,作勢朝逼近的黑影砍去,無數次揮臂斬落,黑影破碎又瞬間聚攏,她的眼眸越來越通紅,揮劍的速度越來越快。
她喘着氣怨恨地盯着面前的黑影,剛想繼續舉起手中的劍,就見她突然愣愣地偏了下頭,一隻狗尾巴草正突兀地伫立在那,毛茸茸的尾巴微微搖動着。
眼前血腥殘忍的場景漸漸從她腦海裡消散,她一把丢掉了手中的佩劍,捂着疼痛不已的腦袋微微喘着氣。
原先這種時候她都在做什麼?她眼珠子轉悠了下,動了動腦回憶着。
應該是在她親自建的地牢裡,陪伴着那些她好不容易才收集得來的,被折磨地幾乎不見人形的朋友們,發洩完了就睡在被血水浸濕了地牢裡。
這麼想,好像還真不符合她公主的氣質,她遲鈍地思索了下,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微風順着她敞開的窗戶拂過她全身浸濕的身體,她突然渾身一抖,恍惚地擡起眼簾,眼前那個孩子精心為她準備的房間幾乎被她砍得稀巴爛,随處可見的劍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