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府門口架起了個巨大的鐵鍋,熊熊烈火之下,袅袅的炊煙飄滿大街。一旁的攤子上,幾個士兵不停歇地不斷舀着剛熬好的粥,一碗碗遞給面前面黃肌瘦的災民。
攤子前竟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男女老少身着各式各樣的衣服,黝黑的眸子渴望地直盯着大勺裡飽滿的米,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不斷有士兵來回巡邏吆喝着維持秩序。
“大家排好隊,不要擠,不要推,不要插隊。保持好秩序。”“
糧食充足,人人有份。一人一碗,不可多領。”
宋知蘊在縣令的陪同下望着面前一片其樂融融的樣子,孩子抱着熱乎乎的碗狼吞虎咽地吃着而後被燙得像哈巴狗般吐着舌頭,老者虔誠地跪倒在地拜了又拜……
她勾起了唇角,不似平日裡所見的那般穩重自持,咧着嘴樂呵呵笑得似乎帶着幾分傻氣。
“啟禀大人,下官已經從他們嘴裡審訊出一些情報來了,因事态緊急,馬上前來彙報。”統領帶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急匆匆地出現在了宋知蘊的面前,那濃郁的黑眼圈顯然是一夜未休息,但她璀璨奪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宋知蘊,并無一絲困意。
宋知蘊聞言即刻帶着縣令返回縣令府,望着那挂在牆上有着許多标記的邊境地圖,擺了擺手示意統領速速道來,仿佛剛才那般就是個錯覺。
“那群人竟是個硬骨頭,任憑下官用什麼刑具審訊都不吐出一點情報。情況緊急,下官便擅自做主,出此下策,請出他們在城中的親人。”
“哪知他們竟半點不顧惜,當時下官便覺得奇怪。一個人真的有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内變成那樣嗎?”
“下官便留了點心,再一次仔細搜了他們全身,終于從他們的脖頸之處摸到了一條極其細微的凸起,用力一扯,将他們的整張臉皮都撕了下來,露出了他們原來的面貌。”
“皆是外族混進來的人。那外族不知從哪學來的本領,竟套上個人皮扮成了城裡人的樣子。于是下官便仔細查驗了下那些他們冒充的人臉的身份,發現他們都曾經從戰區裡逃了出來,這下一切都對上了。”
宋知蘊垂眸思索着,屈指無規則敲擊着木質的桌子,想來那些淪陷的城池大多都倒在了這個毒計下了吧,誰會始終對自己人保持警惕呢。從背後捅刀不中招的還是在少數。
她微微擡眸,緊盯着統領,一字一頓道:“既然是混進城中的奸細,那就一定有外面不斷攻城的騎兵的聯絡方式,才能裡應外合,打下城池。他們是如何聯絡的?”
“此次混進來的外族以放火燒糧草的那人為首,隻有他有聯絡外界的方式,其餘衆人皆是小喽啰。”
“據他說,外族在前方戰場上搜尋身份幹淨的人,把他們的人皮扒下來制作成面具,随機分派到各個城池。隻有外族騎兵攻城前夕才會聯絡他們這些人。”
宋知蘊仰頭望着城中高挂其上的那輪灼日,黑黢黢的烏鴉淩空而過。
她抿了抿嘴,她特地選中了這個城池,臨近兩邊交界之處,又未被外族攻占,以那群騎兵的攻占之速,想必也就這幾天的時間了。
她起身,重重拍了拍統領的肩膀,輕聲道:“做的不錯,先去歇息吧,一切有我們。”
言罷,她望向一旁默不作聲的縣令,眼中狠辣之色一閃而過,她冷冷道:“既然其餘奸細都沒有利用價值,那就都殺了吧。将他們拖到菜市□□剮了,讓全城人共同見證,用最好的刑手,一定要湊夠幾百刀,死後屍首挂在大道上。”
“本官要讓全城人看看,這就是他們背叛者的下場。”
宋知蘊嘴角勾起了一個冰冷的弧度,說那話時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竟比統領身上沾染的還要濃上幾分。
“全城戒嚴,若發現周遭鄰裡有異常來報屬實者,賞黃金百兩,若知情不報者,一律按律法處置。”
一道道命令有條不紊地從宋知蘊嘴裡脫口而出,那冷靜自若的樣子頓時令衆人原先慌亂不安的心冷靜了下來。
縣令見四周的官員皆領命前往,他在原地斟酌了片刻,上前一步在宋知蘊耳旁小聲道:“以城中如今的防禦和戰鬥力,幾乎不可能把外族抵擋在城外,哪怕隻是外族大軍分派下來的一小部分騎兵。大人您……”
宋知蘊臉一沉,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逼得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她居高臨下望着他,淡淡道:“大敵當前,哪怕隻是跟我,縣令也不該如此說話,若再有下次,軍法處置。”
縣令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擡頭望着眼中滿是寒意的女子,輕聲喃喃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是……是……。”
他身體一洩,輕聲道:“明将軍陣亡後,城中士兵士氣全無,怕是經不起外族的一次攻城了。”
她們十幾年屹立在邊境不倒的那把最鮮豔的戰旗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