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着她從稚嫩走向成熟,而後又懷着對新世界的期望一步步走向滅亡。
那一天陽光明媚,是個非常平常的日子。它躺在她簡陋的書桌前,旁邊是她前一夜書寫的《萬民論》,它聽着陣陣鼓聲,平靜地接受了她的死亡。
她騙得了任何人,卻唯獨騙不了它。它是她的文豪筆,從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她的意志。它早就知道她給自己書寫的結局了。
“璟奚,不惜一切代價拖住他們,務必要等到邊境平定。”
“殿下放心,臣定幸不辱命。”
它自知無法挽回她的死亡,便在她死亡之後用器靈收納了那片大街上遺留下來的殘魂,它本隻是想讓她陪陪它。
卻沒想到進入它的小世界後她失控了。無數次相同的輪回,望着她一次次清醒的自刎,血濺三尺,殘魂徘徊在世間,永遠入不了輪回,進不了人道。
它終于崩潰了。它用它全部器靈的力量創造出了她萬民論裡所描寫的世界,太平盛世,海清河晏。
随着一次次的輪回,大街上的殘魂漸漸遺忘了記憶,接受了它的設定,幸福地生活在了這個世界,哪怕隻有短短的兩天,唯有她,無論多麼海清河晏的場景都洗刷不了她血淋淋的記憶。
一道裂痕從筆杆頭處向下延伸,如蜘蛛網遍布了它的全身。
它以自身為代價創造了這個太平盛世,封閉了這個小世界唯一的出口,永遠和她在一起。
直至他們的到來。
一團分辨不出形狀的氣體飄到衆人的面前,搖晃了幾下,好似在向衆人鞠躬。
它的身後一個透明的身影笑吟吟望着她們。
“文忠公。”衆人恭敬地對她行禮道。
那團氣體聞言,激動地撞進了她的懷裡,把她撞得一踉跄,無力地咳嗽了兩聲。
并無五官的氣體竟透着股慌張,下一秒在無規律的抖動下,竟下起了小雨。
她無奈笑了笑,安撫般摸了摸氣體,輕歎道:“我這不是沒事嗎,别哭了。”
伴随着她嘴上的張張合合,她的身影越發的透明,在即将随風飄散之時,她望着衆人,問道:“這個朝代,《萬民論》可有實現?”
孔嬷嬷一愣,對着她微微一笑恭敬道:“快了,晚輩會接盡所能實現您的期願的,這不僅是您的,也是我們這些文人武将的畢生所願。”
雖然現在坐在上面的這個小皇帝頑劣幼稚,不理朝政。聽她阿爹講頗有幾分當年末帝的風采。但這件事歸根結底是她們這一輩的事,就不說出來煩文忠公了。
若真到那種地步,孔嬷嬷眯了眯眼,皇帝又不是不能換……
小土狗吸了吸鼻子,連打了個噴嚏,頗有幾分心虛地低下了腦袋。
而後突然下定決心地擡起頭對着文忠公汪汪叫了幾聲。
朕答應你了,朕會試着努力當一個好皇帝的。之前朕是愛玩了點,不愛讀書也不愛理政。但這朝政不是一樣的穩固,有他沒他都沒什麼區别。被朝臣和陳公公打理地很好啊。
小土狗心虛地又補了兩句,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解道。
而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瞪大地狗眼一下子僵住了,等一下,朕記得太傅曾經講過前朝的曆史,前朝滅亡是因為什麼來着?
好像是朝臣與太監官宦相結 ,為禍朝堂……!!!
朕難道什麼都沒幹,就要成為亡國之君了?
林璟奚笑着聽這些小輩認真保證着,真是獨屬于太平世界的單純可愛的孩子啊。而後輕輕拍了拍氣體最後打了聲招呼,随風飄散了。
宋知蘊腦中困意襲來,在昏迷的最後一刻,孔嬷嬷一把握住她的手,輕聲道:“許澤蘭,這是我的名字,别忘了。”
她點了點頭,還未說話,就昏了過去。
再一次睜開雙眼之時,還是原來的地方,她眨了眨眼睛,滿臉痛苦地動着已經僵硬了的軀體。
她好似一直站在原地,那個世界經曆的一切都壓縮成了短短的幾分鐘。再一次站在文豪筆的面前,卻仿佛過了許久,惘若隔世。
她又一次細細端詳起了那個靜靜躺在那的文物。
文豪筆筆杆上的裂痕消失地無影無蹤,并沒有留下半點痕迹。仿佛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般。
她望着那隻煥然一新的文豪筆站了許久,久到腿都已經麻木得沒有知覺了。
她伸了個懶腰,扭動着筋骨,輕笑一聲。
她好像找到了系統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