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哥和玉姐帶走了一群身材臃腫大腹便便的高層,隻餘下東庭的人和基金會的魔導師。
東方淵作為加印儀式的護衛留了下來,站在地下室門口處旁觀,正好可以看到魔導師的正臉和動作。
留下來的魔導師是個滿頭鶴發的女人。
米勒女士身着整潔樸素的荷葉圓領裙,面容和善,每出示一樣需要用到的魔法材料就會笑一下。如果不是她頭上戴着圓頂尖角帽,你根本不會認為她是個能和詭異拼命的魔導師。
她擺好每一樣需要用到的魔法材料。100毫升的純水,夜之鈴,六支蠟燭,還有一顆純淨的黃水晶。它們井井有條地站到了刻有六芒星的圓桌桌面上,參與加印儀式的每雙目光之下。
米勒女士對着其餘五人颔首,揮動魔杖,施了點燃咒,将六支蠟燭點燃,又浮送其中五支給其餘五人。
六個人分别把六支蠟燭放在六芒星的六個角上。
放好蠟燭後,米勒女士又輕聲吟唱着咒語,魔杖輕輕一點那一小瓶純水,純水跟着她的魔杖流向空中,又緩緩淌進六芒星的印痕中,最後交彙成一個六芒星。
米勒女士又開始輕聲吟唱大段的咒語,魔杖輕輕在空中畫着圈,輕靈的光粒在空中飛舞。
大概是請求祝福和庇護的咒語。
西方的魔法體系和東方的天師修煉體系雖有相通之處,但東方淵對西方的魔法體系的了解并不詳細,隻能通過一些能聽懂的詞來判斷。
大段的咒語誦念完畢後,置于兩端的夜之鈴和純淨的黃水晶爆發出一陣绯紅的光芒。那陣绯紅升騰在空中,悠悠旋轉着,分散成五個光環,如同一層輕紗一樣籠罩在五人的頭頂。
隻有聞景和的頭頂上沒籠着那層绯紅輕紗。
東方淵心裡疑惑,卻也知道此刻不能打斷儀式繼續進行。
聞景和背對着東方淵,東方淵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東方淵知道,被針對的滋味不好受。
可是,為什麼要針對聞景和呢?
米勒女士瞧上去不是一位會刻意針對一個人的女士,而且玄羽和炎翎也表現得太過平靜了。
難道說……
不是施術者在針對聞景和,而是回應咒語的神在針對聞景和?!
東方淵垂眸沉思,想不出個所以然,記在了心上,想着儀式結束以後可以問聞景和,或者等有空的時候自己查。
思及此,東方淵不自覺笑了一下,又擡眼繼續觀察加印儀式。
米勒女士向着聞景和伸出手,示意由他揭開木箱上已經泛白的黃色道符。
聞景和沒有停頓,直直揭下了那道舊道符。那道符一經揭開,立刻自焚了個灰飛煙滅。
箱子周圍迅速聚集起了一圈黑霧,迷迷蒙蒙,像是有什麼要從箱子裡蹦出來。
眼前的場景開始搖晃,隐約有什麼東西在低語,東方淵聽不清也聽不懂。
“啪——”
清脆的一聲響。
是聞景和的手拍在了木箱上。
随之而來的,是一句很奇怪的“别亂開玩笑”。
是聞景和的聲音,但是,說的并不是華夏語,語氣裡也很泛着奇怪的訓斥。
更奇怪的是,其他人像是沒有聽到聞景和的這句話,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雙眼迷離地盯着那個木箱。
東方淵知道自己可能是被特異物影響,短暫地出現幻覺了,所以試着把自己的目光集中在米勒女士的臉上。
米勒女士拿着魔杖,又開始吟誦咒語。
這次是更長更複雜的咒語,東方淵一個詞都聽不懂了。
東方淵覺得自己突然特别困,特别累,好像一晚上跑了幾個十公裡越野一樣。
不止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理智和感性也在拉扯着東方淵的神經。
“精神防禦,小鬼。”
恍惚中,一道詭異嬉笑語氣的童稚聲音傳進東方淵的耳朵之中。
叫誰小鬼呢?聽聲音,說話人自己不也還是個小鬼嗎?東方淵很不滿意。
“誰應叫誰喽,咯咯咯……”
但對方俨然是聽見他的不滿,反而變本加厲的那種類型。
東方淵不再思考,也就沒有了心聲,轉而投入建立精神防禦之中。
對方卻自顧自說了起來:
“哎呦,細皮嫩肉的,白白的,臉蛋也很漂亮。你吃起來一定很好吃吧?”
“那家夥很寶貝你呢?仔細聞一聞,你還香香的。嘻嘻嘻……你是給他吃過了嗎?”
“那他有沒有誇過你很好吃?”
低語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砰砰——”
是心跳聲,還是什麼其他聲音?
那聲音響了兩聲之後,就聽見了低語人的慘叫。
“嗚哇,吾還沒——啊!!!”
随着那聲慘叫結束,東方淵第一次自己建立起了精神防禦。
頭腦不再昏沉,眼前的場景也不再搖晃。
東方淵趕上了加印儀式的後續部分。
那團黑霧早已經消散不見了。
魔杖輕輕一點,米勒女士操控着升騰到空中的藍色六芒星一個角一個角的貼上木箱,像是用精美的包裝紙包起禮物盒一樣。
圓桌上的六芒星印此刻暗淡下去,想來空中那個應該來自于圓桌上那個。
另外一位外國男士也在吟誦咒語,一個淺綠色的六芒星也覆裹上木箱。
玄羽和炎翎結了印,聞景和劍指夾着一道空白道符,利索地纏在了木箱上面,玄羽和炎翎的印就落在了道符上。
聞景和頓了一下,又橫伸出拳頭,懸在木箱上。
見他如此動作,玄羽和炎翎都有些驚訝。
東方淵看不到聞景和的表情,但轉轉頭能看見他拳頭越攥越緊,直至一滴紅色液體從手指縫裡滴下,滴落到道符上。
一陣豔麗的紅光大盛。
東方淵眯着眼,隐約瞧見聞景和張了一下嘴,卻什麼都沒說,好似隻是松了一口氣。
那陣紅光過後,米勒女士宣告了整個加印儀式的結束,同每一個人友好地握手。
“感謝各位的精誠合作,希望下一次再見不是在地下室。”
講完,米勒女士随手扯下圓頂尖角帽夾在腋下,提着那個木箱,晃着頭笑了笑,就離開了地下室。那位身穿術士袍的男士緊随其後,臨走前,餘光瞥了一眼東方淵,像是好奇又想要壓住好奇。
玄羽和炎翎分别拍了拍聞景和的一側肩膀,像是在安慰。接着,他們就輕快地走向了東方淵,也拍了拍東方淵的肩膀,說一聲“辛苦了”就離開了地下室。
聞景和落在所有人後面,垂頭耷腦地一步一挪,看上去好不可憐。
他頭垂得很低,東方淵看不見他的表情,隻是猜測他可能不太開心。
東方淵本來打算安慰一下他,就像玄羽和炎翎那樣就好。結果,誰能料到,聞景和走近了,猛地一擡頭,是一張表情滑稽的鬼臉。
“嗷嗚——”
見聞景和還能做鬼臉,學老虎,東方淵長舒出一口氣,淺笑着拍了拍他後背。
緊接着,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