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女子這麼一說,聞景和就越發仔細地打量對方。
一身現代滑冰裝扮套在那女子身上,更襯得她英姿飒爽。她臉上還帶着些運動過後的紅,瞧上去很有一股青春的少年氣。說完話,她就低頭去倒滾燙的茶水,側頭招呼聞景和喝茶。
眼前一幕和多年前女子臉上染血請他喝茶的一幕漸漸重合。
“是你!”聞景和恍然大悟,喉口緊緊頂着的一口氣舒了出來,笑着走到茶桌旁,“也對,六界的薔薇花雖然多,但冰晶薔薇卻隻你謝薇兒一家。”
見謝薇兒坐下來,聞景和坐下捧茶淺抿一口,神情又嚴肅幾分,“你來人間做什麼?是湖裡的封印又松動了?”
謝薇兒急急喝了一大口,聽完連連擺手,放下茶杯哈出一口白氣,笑說:“我就是來看看那孩子。看到他啊,被你這樣的朋友深愛着,我就放心了。”
見謝薇兒還是這副帶點莽撞的坦率模樣,聞景和直笑,有些狡黠地問:“你就不怕我把他給吃了?”
聽完,謝薇兒笑了幾聲,又捧杯喝了一口,指着他反問:“你舍得?”
“我不舍得?”
聞景和低下頭,盯着碧潤光澤的茶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出神,這話也不知是在問誰。
……
聞景和已經昏迷了兩個小時了。
東方淵坐在酒店房間的軟椅上,“啪”地合上手裡客房服務送來的報紙,紙張發出對他太過大力不滿的“嘩啦”聲。
他感覺自己有些難以言喻的煩躁,可這情緒來的實在莫名其妙。
明明已經打過電話給洪纖,洪纖也說了隻讓聞景和睡一覺就好。
按常理來說,洪纖是東方淵最相信的,也是六界公認的權威醫者。聽了洪纖的話,東方淵該和往常一樣感到安心的。可他胸口還是有一隻不安的氣球,随着聞景和的昏迷時間增長,在一點一點充氣,脹大。
可能是因為……他親眼目睹了聞景和倒下去的全過程?
聞景和昏倒得太出人意料了。東方淵當時差一點沒反應過來。
但凡當時東方淵晚一秒擁住聞景和,聞景和就要成為急匆匆下飛機的乘客們腳下的人肉軟墊。
說起來,這件事也有些奇怪。
空中颠簸廣播提醒過後,東方淵忽然發現自己的鞋帶是散亂的,就彎腰紮下頭去系鞋帶。
不一會兒,身旁的人們就開始移動,逐漸走下飛機。
在一片嘈雜之中,東方淵聽見了聞景和的響指聲,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額頭頂在膝蓋上,而鞋帶并沒有系好。
東方淵當時有些奇怪,卻也沒多想,想着自己先系好鞋帶,再下飛機。
緊接着,就聽見聞景和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聽上去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急。
東方淵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急匆系了兩下鞋帶,就直起身來朝聞景和招了招手。
向聞景和招手時,東方淵瞥見兩隻晶藍色的蝴蝶糾纏着飛過了自己的指尖,飛向了聞景和。
聞景和應該是看到招手的他了,再瞧見那兩隻蝴蝶時,已經來不及躲開了,立即擡了手臂護住自己的眼睛。
可那兩隻晶藍色的蝴蝶隻是從聞景和頭上翩然掠過,可能隻在聞景和身上落下一點閃亮的鱗粉。
之後,它們去了哪兒,東方淵沒注意到。
因為東方淵看見聞景和的身體開始搖晃,眼皮緩緩垂下,安靜地覆上脆弱的眼球,像是馬上要失去意識。
東方淵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聞景和身上,自然分不出心神再去注意那兩隻蝴蝶。
一個瞬移,東方淵擁住了聞景和,阻止了一出慘劇上演。
失去意識的聞景和一頭紮進東方淵懷裡,惹得東方淵心率加快了幾秒。見聞景和合上了雙眼,東方淵來不及細究自己心率驟然加快的原因,立刻抓了他的腕子探脈。
聞景和的脈象一如既往的平穩,心肺的寒疾沒有退去的趨勢,也沒有進一步的趨勢。
應該是找醫生看過,有在吃藥調理了。
可他怎麼從來沒見過聞景和吃藥?還有,聞景和為什麼忽然失去意識了?
再次提醒乘客下飛機的廣播女聲,拉回了東方淵的思緒。
東方淵環視一眼機艙,确實已經沒幾個乘客了。
把聞景和推到空座位上,東方淵摘下他平日裡寶貝得不行的雙肩包,抓住他的兩隻手臂,讓它們環過自己的脖頸,又緩緩蹲在聞景和身前。輕輕一拉,聞景和就趴上了東方淵的背。
東方淵背起聞景和,發現這人意外的輕。
聞景和均勻而溫熱的呼吸打在東方淵頸窩裡,吹得東方淵後腦的碎發一顫一顫。
感覺到聞景和正常的呼吸,東方淵忍不住懷疑聞景和是不是睡着了。
提上聞景和的雙肩包,東方淵背着聞景和下了飛機。
甫一下飛機,鹿溶和炎翎就圍上了東方淵和聞景和。
東方淵搖搖頭,示意聞景和沒有大礙,同時禮貌地請求:“鹿溶,麻煩幫忙叫輛車,我們現在去GENTLY酒店。”
鹿溶看着東方淵堅定的神色,松了口氣,說:“不用,玄哥提前安排了車,已經在機場外等我們了。”
炎翎沒說話,附和地點點頭。
東方淵點點頭,擡了一下下巴。鹿溶會意,立即走到前面引路。炎翎跟在東方淵身後,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仔細注意着周圍。
接着,半小時後,四人就被送到了GENTLY酒店。
到了酒店房間裡,東方淵才給洪纖撥去電話,仔細說了聞景和的症狀,洪纖給的回複是“讓他好好睡一覺”。
東方淵将信将疑地再三詢問,洪纖依舊是這句回複。之後,洪纖說要去給病人配藥,就挂斷了電話。
回到現在,東方淵擰眉坐在軟椅上,把報紙随手扔到桌子上,怎麼都想不通這許多疑問。
偏生聞景和還沒醒過來,東方淵心裡再煩再好奇都得自己受着。
……
聞景和悠悠轉醒,一眼看見天花闆,立刻從床上彈坐起來。
掃視一周之後,聞景和确定自己是在某個酒店房間裡,抓了抓頭發,端起床頭櫃上的被人留下的溫水喝了一口,又拿起杯子下壓着的紙條瞧了一眼。
字迹是熟悉的端正遒勁,鐵畫銀鈎。不用想也知道,紙條是東方淵留下的。
紙條上隻一句話:醒了記得喝水,餓了桌子上有面包和果醬。
聞景和讀完,微笑着把紙條小心疊了起來,立即從床上起身,仔細收進自己的工具箱裡,進了衛生間。
洗漱完之後,聞景和坐在剛剛被東方淵坐過的椅子上,拿起一片面包,抹了果醬後送進嘴裡一口,又把桌子上有些皺巴的《倫登日報》扯到了眼前。
這一餐,聞景和享用得格外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