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啥都沒有，你快住口，造黃謠是違法的。醫院體檢……”聞景和背好書桌上的雙肩包，一拍腦袋，邊說邊匆忙跑了出去，“哎呀，我差點給忘了，我後天上午還要去體檢。”

“哎，不是，和呀，幹嘛了就體檢啊？哎——”鄭宇錫聽得雲裡霧裡，反應過來後追了出去。

結果，門外隻有空蕩蕩的樓道。

“怎麼走這麼快？”

鄭宇錫望着空樓道撓了撓頭，不明白聞景和今天為什麼跑這麼快，小聲嘟囔着回了宿舍。

真相是聞景和根本沒有走樓道，直接瞬移到了東昭辦公室門前。

聞景和望望面前的紅木門，又低頭瞧瞧自己的黑T恤搭休閑短褲，猶豫了一下，還是打個響指，換回了東庭的獬豸紋黑襯衫，紅白條紋領帶外搭一身黑西裝。

借着紅木門上貼牌的光面，聞景和打量了一眼自己的鏡像。

肅穆的利落，穩重的優雅。

啧啧，玉姐挑辦公制服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好。

聞景和瞧着自己穿戴得算是達到一絲不苟的及格線了，屈指敲了敲門。

“請進。”

聞景和推門而入，見東昭還在批公文，默默摘了雙肩包一側帶子，拉開雙肩包的嘴巴，露出層層疊疊的内裡，一一抽出其中需要歸檔的資料。

東昭一瞧是聞景和，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雙手交握放在辦公桌上，看着他娴熟地歸檔。收集到的紙質資料、手寫報告、照片、警方給的資料和目前能找到的證據，關于這次任務的真相和執刑過程，事無巨細，一個都不少。

歸檔完，聞景和一回頭就發現東昭雙手交握支着下巴，垂眼看着辦公桌上一張照片，眉頭快擰成鐵索，嘴緊抿成一條凝重的線。

見東昭這副模樣，聞景和忍着笑意，邊背好雙肩包邊問：“東哥，什麼事這麼為難？”

東昭扶了扶銀絲邊眼鏡，盯着那張照片，沒擡眼，“你覺得東方淵怎麼樣？”

聞景和隻當東昭是問給東方淵的能力評級，不假思索道：“綜合能力的話，S級保底。但他畢竟剛入行沒多久，所以，我不好說他能力上限在哪裡。”

“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他的身份背景。”

東昭擡眼望向聞景和，換了一種說辭，招呼他過來坐。

聞景和坐到東昭對面，隔着一張辦公桌，提着合上嘴巴的雙肩包冷聲問：“你們懷疑他？”

“不是懷疑，是擔心。我聽三太子說，這孩子是那種要強到不願意給人添麻煩的類型。所以，他的搭檔一直沒法确定下來。這孩子這種性格的話，為師不得不擔心啊。”

東昭歎息一聲，指指辦公桌上那張照片，摘了眼鏡，掐了掐眉心，“還有，什麼叫‘你們懷疑他’？你小子站哪邊啊？”

聞景和盯着照片上樹後那顆隻露出了一雙眼睛的毛腦袋，不由自主想起紫衣主教的夢境，心裡好像被膽囊塗滿了膽汁。

聽完最後一句，聞景和當下笑了出來，“當然站我小師弟那邊啊。你身邊都有玉姐在了，别太貪心行不行？”

東昭指了指照片上那顆隻露眼睛的毛腦袋，厲聲道：“說正事呢，少擱我這兒貧嘴。”

見東昭臉色也苦得發黃，聞景和歎息一聲，又默了一會兒，才娓娓道來：

“我算是了解一點吧。東方淵是東方家的養子，也是和我同一期聖塔計劃的，受害者。先說他的養子身份吧。東方家對他……物質上是滿足的，也有按照繼承人的标準來要求他，培養他。表面看上去挺好的。可惜，我第一次去東方家的時候，就看出了東方家根本沒把他當孩子，對他的愛意反正我是看不出一點。這麼一講，他會成為聖塔計劃的受害者，也很正常了吧。”

東昭揉了揉發酸的眼眶，眼底的水色收了回去，開口又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聞景和嗔瞪東昭一眼，撇撇嘴，故作委屈道：“哇，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個好兄弟也姓東方啊？東方透，記起來沒？”

東昭腦海裡閃過一個陽光開朗的男孩影子，點點頭，說：“哦，有點印象。是高考前我去給你開家長會，引我到教室那個孩子。”

“對，那個就是透子。透子是東方淵的弟弟。剛才的話，三成是聽透子說的，七成靠我自己十年，哦不，八年如一日的觀察。”

聞景和在心裡數着指頭，算了一下自己單方面認識東方淵的年頭，脫口而出十年後又立即改了口。

嚴格來算，聞景和單方面認識東方淵有八年了。寬泛些算的話，至少有十年了。

東昭拿起那張照片，眯眼仔細打量，“這麼看，你倆還真的挺有緣分啊。”

“陰差陽錯的緣分嗎？那可能……”聞景和沒料到東昭會這麼說，驚覺自己和東方淵好像還真是東昭說的那樣，“真的有一點。”

緣分有一點，但不多。聞景和想。

東昭扔下那張照片，輕巧地點了一下照片邊緣，“行，我知道了，他找搭檔的事就先放放吧。這孩子還需要一點時間。”

“那我走啦。”

東昭自裡向外招手，聞景和明白，這是教他走了。

聞景和起身走出幾步，又被身後聲音叫住，回頭看向東昭，靜候他的下文。

“景和，以後别再和其他人提這些事了。我也隻當從沒聽過剛才那些話。”

聞景和颔首，提提雙肩包帶子，揮揮手，轉身走了。

東昭盯着照片一角瞧了幾秒，那張照片莫名其妙地自己燃燒起來，青灰的煙氣籠罩着東昭的臉，時明時暗。

……

東方淵仰望着通體閃着黑曜石光澤的高聳大廈，難以自控地聯想起西方宗教中的通天巴别塔。

可深淵大廈終究和巴别塔不同，深淵大廈頂層居住的是叛逆的神明，而非仁慈的上帝。

東方淵又看了一眼永遠發光的“深淵”二字，提着檔案紙袋走進了深淵大廈。

東方淵毫不猶豫地按下頂層的按鈕，惹得周圍人多瞧了他一眼。擁擠的電梯越升越高，到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東方淵看見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是聞景和！

聞景和還穿着東庭的辦公制服，坐在電梯對面辦公室門口的蓮花池邊上，半耷着眼皮，劃拉着手機屏幕，看上去像是在等什麼人。

東方淵愣了一下，還是如常走下電梯，直奔三太子的辦公室。

聞景和聽見腳步聲，按滅手機，擡頭和東方淵打招呼：“哦，來啦。”

“嗯。你為什麼在這兒？”

東方淵竭力壓抑自己的好奇心，結果還是沒壓住。

這樣探究目的明顯的話問出口，簡直是完全而又徹底的失禮。

東方淵心裡的“抱歉”還沒轉至唇邊，就聽見聞景和直接回答：“來談點事情。”

聽完，東方淵忍不住追問：“不去歸檔，你來這裡和三哥談什麼事？”

好了，這下不僅是失禮的問題了，已經有點過分了。

東方淵在心裡對自己的失控感到無語。

哪料到，聞景和迅速伸出食指，輕巧地指向東方淵，神情無比認真地說：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