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心裡一緊:“此事與郡主無關,還望陛下莫要牽連她。”
“無關?她先是南境的郡主,又是你南境主将的夫人,你同朕說此事與她無關?”
謝祁道:“可臣是謝家三郎時便不曾與郡主履行婚約,是衛澈時更是與之和離,如今郡主與臣、與南境軍并無絲毫幹系。陛下,她隻是個從未幹涉過軍政之事的弱女子而已。”
永順帝哂笑一聲:“罷了,有關與否并不要緊,朕隻關心你是否真能達成承諾。”
等将許清禾從這事裡摘出來,謝祁才有心思同那龍椅上的人博弈:“三年不夠,臣需五年。”
永順帝眯了眯眸子,又過了良久,謝祁才又聽到他的聲音:“好,朕便給你五年。五年之後,要麼南弋俯首稱臣,要麼你謝祁提頭來見。”
“臣,定不辱命。”
從一開始,他就打算用必死的決心來達成這個承諾。
既然如此,又怎麼敢耽擱了她?
初夏時節,天氣還沒有大熱起來,就連拂過臉上的風都是心曠神怡的,還帶着些草木清香的味道。
謝祁擡眼望去,發現城門外的樹木花叢早已經郁郁蔥蔥,不複秋冬裡的幹枯蕭索。
此次跟随謝祁前往南境的,大部分都是多年來他在京中培養的親信。這些人還從未去過千裡之外的國家邊境,雖知此行兇險,可每人心中都是立志報國的決心,此時心裡正盛着數不盡的期待與歡喜。
為了讓自己不再沉溺于過去,謝祁重新打起精神,揚聲同衆人說起自己的家鄉、自己的過去。
一衆青春年少的将士們便在這習習微風中漸行漸遠。
等整個軍隊變成了遠方的一個小點兒,許清禾才從城牆暗處走出。
“不是說了與他再不相見,今日又為何還來送他?送了又不讓他知道……”
靜安扶着她的手,輕輕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
許清禾望着那個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盡頭的身影,輕聲道:“今日一别,日後大抵不會再相見,總也要讓腹中的孩子遠遠見見親爹。”
但實際上,她很清楚,自己隻是放不下。
放不下年少時的青梅竹馬,也放不下這一年來的朝夕相處。
她還是太喜歡這個人了。
這幾日,她總能反複想起當日他們兩人在念鄉居的最後一面。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孤單夜晚,她竟然自嘲地想,想必當初在南境的茫茫大雪裡,她親口聽他說自己不喜歡他了、不想再要他了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如此一來一回,倒是誰也沒吃虧。
這樣想來,其實他們兩個都是那種自以為是的人,不論是她當初獨自入京,而是他如今孤身赴往戰場。
都是一樣的。
城門風大,靜安公主勸她快些回去。
許清禾最後深深再望了一眼那人離去的遠方,那裡再看不到關于他的半點影子。
在此之前,她确實放不下他。
可從今往後,謝祁,我不會再放任自己繼續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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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祁出城後不過三日,許清禾便也起身離京。
靜安公主攜驸馬齊晟前來送她。
車架之内,靜安緊緊攥着她的手,抽噎道:“為何就要走得這麼急?不如再待上幾日,好歹将端陽節一起過了呀。”
及至分别,許清禾心裡也不知是何滋味,但卻将情緒藏得很好。
她先拿起帕子給靜安擦淚,而後又指了指自己衣裙下的小腹:“已經五個月了,再等下去不光是宸妃娘娘,說不準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了。京中的人都認識我,到時候将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傳到他耳朵裡,怎麼辦?”
此處的“他”究竟是誰,靜安不用想也知道。
“齊晟同我說,從京都往南境至少也要一個月的車馬路程,你懷着身孕趕路讓我怎麼能放心?更何況讓他知道了又如何,說出來的話覆水難收,他都說了要分開,難道會因為你有身孕便快馬加鞭從南境趕回來?”
許清禾抿了抿唇,卻又很快朝面前的人淺淺笑開:“我竟然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硬氣了,哪裡還有從前的半點影子?”
她至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靜安時的樣子。
那時候冰雪雖消,但天氣尚未回暖,瘦瘦小小的姑娘裹着身上的薄披風,立在牆邊怯怯地看着她。
許清禾那時候心緒不佳,冷着一張臉瞧過去,發現這個比自己還要大上幾個月的姑娘竟還比她矮了半個頭,身上也沒有尋常公主那種趾高氣昂的氣勢,在觸碰到她的目光後更是嬌嬌怯怯地跑開。
然而時光飛逝,從前那個怯弱的姑娘如今已經亭亭玉立,甚至成為了頗有氣勢的當家主母。
“齊晟待你不錯,即便今日并非休沐,也還是告了假陪你來送我。”
聽她這樣一說,靜安公主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