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知道女子開口時,就連聲音也帶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淡然。
“多謝楊郎君方才為我解圍。”
楊晔立即垂首道:“楊某先前被盜賊追殺以至重傷,若非夫人出手搭救,怕是早已去見了閻王。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隻要她想,他甚至可以為她殺了方才那個登徒子。
“倒也無需刀山火海。”那女子忽然問道:“不知楊郎君可有婚配?”
“嗯……?”
這話題轉變得太快,楊晔一時間竟沒能反應得過來,半晌後才回道:“不曾。”
“那郎君可有意中人?”那女子又問。
楊晔搖頭:“亦無。”
那女子便道:“那好。一個月後,煩請郎君幫我一個忙,到時會有重金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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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三,暖陽融融。
浩浩蕩蕩的車隊自城門魚貫而入,馬蹄人足之下,蕩起無數煙塵。
永順帝壽辰在即,城内處處張燈結彩,幾乎普天同慶,加之衆多鄰國來朝,即便是有禁軍管控的朱雀天街,如今也早已經被看熱鬧的百姓圍了個水洩不通。
既是各國使臣代表各國來賀壽,大翎自然也不能失了大國體面,除了派遣鴻胪寺、禮部等衆官員在城門迎接,還另外派了幾位皇子領頭壓陣。
各國賀壽的隊伍從巳時開始行進城門,直到午時都未能走完,好在暮春的日頭還不算毒,一衆官員百姓雖等的疲憊,但好歹也沒有倒下的。
又一個時辰過後,賀壽的隊伍才終于走到了頭。
“諸位别高興得太早,南弋國的使臣可還沒到。”
平地驚雷似的一句話,讓方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氣的衆人重新打起精神來。
“這都等了一天了,竟然還沒走完?”
方才那官員便解釋道:“南弋國使臣出發得晚,也不知今日還能不能趕到。”
“南弋國派了誰來?”有不明政事的年幼皇子問道。
那官員立即躬身答道:“回殿下,是去歲送護送公主來和親的三皇子。”
“那他們什麼時候能到?”
“這…這臣可并不知曉。”
……
“這不是來了麼。”
在低弱的議論聲中,忽然有人笃定道,衆人擡眼一看,竟是進來在鴻胪寺風頭正盛的衛世子。
衛澈一身朱紅圓領官袍立在幾位皇子身後、衆官員之前,他朝方才那位急不可耐地皇子道:“殿下且先等等,不消半刻鐘,南弋國的使臣就該到了。”
“……真的麼?”
那皇子往城門外望去。
然而此時城門之外寂靜一片,顯然不像是會有隊伍來此的模樣。
衆人一面心中狐疑,一面焦急等待。
半刻鐘後,城門口果真重新揚起了陣陣煙塵。
南弋國三皇子南鳴钊率衆而行,帶領着浩浩蕩蕩的賀壽隊伍前來,身後裝載壽禮的車輛不知凡幾。
與衆皇子與官員見禮時,他不動聲色地望了衛澈一眼。
衆使臣來朝的第一日,永順帝體諒其長途跋涉傷了元氣,便特令其先在驿館休整幾日,日後再入宮面聖。
然而當日夜裡,南鳴钊并未與衆使臣同住,而是在夜深人靜時偷偷翻出驿館。
彼時弦月高挂,巷子之内窄小幽深,隻漏得月光幾許。
然習武之人目力極好,他很快便看到了倚牆而立的人。
“聽說前段時日清禾郡主落水失蹤,那樣一個美人兒,衛世子不急着尋人,反而急着和離,如此特立獨行,可當真是聞所未聞。”南鳴钊意味不明地笑道。
衛澈正拎着腰間玉佩把玩,聞言頭也不擡,隻是淡然道:“三皇子才入大翎,不急着商讨正事,反而急着關心起衛某的家事,如此不知輕重,倒也是聞所未聞。”
南鳴钊冷哼了一聲,但到底也應他所說談起了正事,隻不過卻提出個要求:“謝祁何在?既然是他求我辦事,那我便隻同與他協商,旁的什麼有眼無珠、不知珍惜的人,可别來我面前礙眼。”
月光之下,面前一直低着頭的男子卻終于擡了眼,深幽的眸子裡一片笑意,開口不過幾句話便又讓南鳴钊啞口無言。
“三殿下,你究竟是何處來的自信,以為是謝祁在求你辦事?照你南弋國如今的狀況,恐怕是你急着想求他替你刺殺你那兄長才對吧。”
“哦對,我竟忘記了。”
衛澈忽地扯唇笑了下:“如今三殿下不僅有位兄長,還有位流落民間許久、前不久才終于得以回宮封王的四皇子殿下。聽聞貴國陛下原本是想讓那位四殿下代表南弋前往大翎,也不知三殿下是使了什麼手段,才讓貴國陛下改了主意。”
那話說到最後,竟帶着幾分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