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脈?
“不可能。即便是……”
她忽地止了話音。
靜安公主自幼就與醫師打交道,自然知曉病患有些事并不願旁人知曉,更何況這還是她跟衛澈的夫妻之事。
她識趣地将南枝也一同帶走,讓房内隻剩下了許清禾與女醫兩個人。
與一事談起夫妻間的私密事,許清禾竭力讓自己并未露出害羞之狀,隻繼續道:“即便是同房,他也從沒有将東西留在我體内。”
起碼在這事上,他不曾欺騙她。
誰知女醫卻搖頭道:“這便是世人對此事的誤解了。隻要陰陽調和,即便最後男子及時抽身,也并不能保證并無有孕之可能。郡主這脈象已有兩月有餘,想必月事已經久不造訪,近幾日也胃口不佳、困頓不堪吧。”
許清禾這才想起來,去歲冬月自己得知真相時本該是月事要來的時候,隻是後來她一心撲在真相上,早将這事抛在了腦後不曾記起。
“胃口不佳與過度困倦,我本以為是憂思所緻。”
現在想來,竟都是有孕的征兆。
冬月末她大病一場,卻并未被醫師珍出喜脈,想必是當時月份尚淺的緣故。
如此算來,這孩子應當就是冬月中旬有的。
女醫診脈後便自覺離去,片刻後靜安推門而入,望着坐在軟榻上瘦了一圈的姑娘,她忽然有些心酸。
十日前她見到她時,她剛攀附住低垂的樹枝從冰冷的河裡爬出來,臉色煞白一片,渾身都在顫抖。
好在清禾早有準備,讓她們在那處接應,将她扶上馬車後便立即換上了幹淨的衣物并裹上棉被,但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受了風寒,立時高熱不退起來。
靜安信不過别人,便仍是将府中的那位女醫請來。
搭脈不過幾息,她便診出了喜脈。
“這幾日你在病中,我怕耽誤你養病,便将此事瞞了下來。”
靜安坐在她身側,握住她的手時才發覺冰涼一片,便又讓人灌了個湯婆子來給她捂着。
“如今你已經跟他分開了,這孩子要還是不要,全看你自己。”
她曾失去過一個孩子,那是她與齊晟孕育的第一個子嗣,卻因岑家縱馬而亡。
即便齊晟千萬次安撫她說日後他們還會有孩子,但靜安也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作為一個曾經失去過孩子的母親,我自然想要勸說你留下這孩子。可是清禾,作為你的朋友、你的姐妹,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思量周全後再做決定。”
畢竟,這世間對女子實在苛責。
“靜安,我已經想好了。”
許清禾撫着手爐錦套上的紋路,緩聲道:“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靜安卻攥緊了她的手勸道:“從診出喜脈到現在還不足一刻鐘,清禾你再好好想想。如你之前所說,此間事了後你會回到南境。沒有了南安王郡主的身份你便隻是一個普通女子,一個和離後帶着孩子的普通女子會多遭人非議你知道麼?”
“待到那時,任憑你多麼悔恨難挨,也根本無力回天啊。”
因身體緣故,她極少有這般情緒激動的時刻,如今也隻是為了能讓清禾了解到這其中苦楚。
可誰知她仍是搖頭,根本沒将她所說的放在心裡。
“可是靜安,即便沒了郡主身份,我也并非是一個普通女子。我自己有出神入化的丹青妙筆,身邊也有擁有管理之才與經驗和南枝和林曉,即便我們不能将念鄉居帶到南境,可我們也能在南境再開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鋪子。”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有能力、有錢财,便不愁在日後會過得窮困潦倒、困苦無依。”
靜安看到,她在說這話時眸中溢出閃閃星光,竟好似也是光芒萬丈。
“靜安,你想說我天真也好,自大也罷,可這确實就是我内心最真實的想法。我如今才十九歲,以後的日子還很長,要經曆的事還有很多,隻有這般天真自大,我才能有勁頭也有盼頭走到最後。”
“你……唉,罷了,你說的這些也有理。”
靜安自知勸不過她,便自覺離開去與醫師探讨安胎一事。
她離去後,室内一派甯靜,許清禾将手爐擱下,撫上自己尚未顯懷的小腹。
那裡竟然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她輕聲開口,不知是對自己說話,還是與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低語。
“其實……我還沒做好要做一個母親的準備。”
“可既然他沒想過要活着回來,那這便是許謝兩家唯一的血脈。”
是以無論如何,她都會孕育好、撫養好這個孩子。
“但是謝祁。”
“既然你主動推開了我,就别指望我日後會再回頭看你。”
可照那日付縱英所言,南弋國皇宮既有重重阻礙,那他還能活着回來麼?
許清禾并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