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到幾乎不能呼吸,手忙腳亂地翻找提前備好的傷藥,全身上下幾乎都在發抖,抖得連手中的匣子都捧不住。
衛澈擡手将她的腕子攥住,兩人身上皆是冰涼。
他虛弱地笑道:“别慌,小傷而已。”
許清禾一面給他剪開破碎的衣裳,一面罵他:“這能算小傷?是不是在你眼裡,隻要沒死就都隻是小傷?往日裡吹噓自己如何厲害,如今面對幾個刺客就成了這樣,快先歇歇你那嘴吧。”
傷藥灑在傷口處,立刻引起灼燒般的疼。
“嘶…那不能怪我,我真的很厲害的,隻是被人下了黑手。”
許清禾才不理他,隻低着頭給他處理傷口。
衛澈強撐着精神看她,幸好,并沒有掉眼淚,若是就這麼将她吓哭了,他才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等将傷口給他胡亂地包紮好了,許清禾将人安置在軟榻上,自己打開車門去駕車,卻不想方才在刀光劍影之中都甚是沉穩的馬匹,忽地撂起前提嘶鳴一聲,發了瘋地往前跑。
許清禾及時握住了車門,這才沒被甩下車去。
既然馬已經發了瘋,她便隻好摸索出自己方才的匕首,将幾根缰繩慢慢割斷。
馬匹驟然離開,馬車哐啷一聲倒在地上,裡面的衛澈早已經昏睡過去,兩人雙雙滾在滿是泥污水窪的地上。
許清禾從地上爬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摸索着去找衛澈,卻一連摸到好幾具冰涼的屍體,甚至還有不知誰的無頭屍身,脖頸處冰涼卻又血肉模糊。
她強忍着才沒嘔吐出來,最後又摸索了許久,才終于找到了尚有餘力将她回握的衛澈。
手心裡的冰涼指尖動了動,耳邊響起他幾乎要被隐匿在大雨中的微弱話音。
“雨太大,我傷太重,往前再走半個時辰就是鎮子,你先自己離開,再找人回來救我,好不好?”
許清禾才不信他這些鬼話,将人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一步步地往外挪動。
“等我找人回來,你早就流幹了血變成一具屍體了,我還回來找你做什麼?”
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思笑出聲來:“那就别回頭,往前走。待明日一早,趁人多的時候去别院,找陳家兄弟,他們會告訴你一切,然後再來替我收屍。”
隻在得知所有真相後,她還願意還給他收屍。
這種時候,許清禾沒心思去揣摩他話裡的信息,隻是道:“收屍?你未免也想得太美,你若死了,我可不會給你收屍,自然是要轉頭就去改嫁的。”
雨水越來越大,潑在地上嘩啦啦的響,許清禾臉上落滿了水,幾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可想而知,他剛剛才包紮好的傷口又會是怎樣的疼痛難忍。
衛澈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道:“改嫁…你要嫁誰?”
許清禾故意道:“還能有誰,自然是魏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前就喜歡他。”
衛澈委屈:“你分明說過,隻喜歡我的。”
許清禾道:“诓騙你罷了。”
她眼前漆黑一片,隻能靠着雨聲辨認前面并無樹木遮擋,卻看不清腳下坎坷碎石,冷不丁被那石頭絆倒,兩人一齊摔倒在地上。
許清禾連忙去找衛澈,卻被人攥着手腕按在地上,天邊再起一道白光時,她瞧見了他通紅的雙眼。
他道:“許清禾,你不準——”
後面的話,他終究沒能說完,就這麼脫力砸在了她身上。
重重雨聲中,夾雜着男人破碎的話音。
“罷了,你若要嫁…便嫁吧。”
“對不起,又騙了你……”
雨聲四起,掩蓋了一聲聲的呼喚。
**
他好像在暗無天日的甬道中奔跑,甬道望不到底,四周也一片漆黑,他什麼都看不到,便隻能本能地跑。
忽而,前面亮起點點碎光,有明媚少女背光而來 ,笑吟吟地喚他:“謝祁,你怎麼現在才來啊。”
他沒來得及回答,便又見少女身邊浮現一道清冷身影,那姑娘蹙着眉,嗔他一聲:“衛澈,你好慢。”
他忽地愣住,面對着面前的兩個人,忽而不知該走向她們當中的哪一個。
這時候,他耳邊也響起一個疑問:他究竟是謝祁,還是衛澈?
——他究竟是誰?
“謝祁,我是謝祁…是謝祁……”
他猛地睜眼,如同剛剛從水中掙紮而出的可憐人,大口大口地掠奪着唇邊的空氣,胸膛起伏時,卻無意扯疼了身上的傷口,又疼得冷汗直流。
在一陣一陣的抽痛中,他才很快想起來,自己在雨夜之中與人纏鬥,中途不知為何忽然全身無力,糟了不少黑手,最後勉勉強強才将衆人制服。
那清禾呢?
他猛地起身,掙紮着就要下床。
正在這時,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許清禾端着藥碗進來,見他就要掙裂傷口,忙不疊地扔了藥碗沖過來将人制住。
“衛澈,這麼重的傷你瘋了!”
卻見面前的人愣愣地望着她,半晌,才伸手将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