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鳴愕然回頭,正看到本應該已經随着輔國公夫人離去的許清禾,如今正定定立在他身後。
“清禾…你……”
她将方才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看見了他的癫狂,也看到了他的失禮。
許清禾垂眸,望着地上尚在哎呦哎呦喊疼的衛澈,緩緩将唇抿緊。
衛澈面上疼的慘烈,嚴嚴實實地捂着自己的臉,實際心裡卻高高提起了一塊大石。
這姑娘太了解他,哪能看不出來他是故意為之?
隻是即便如此,他也要賭一賭。
賭她在新歡與舊愛之間,還是會選擇他。
在他與魏鳴無聲的注視中,許清禾終于挪動了步子,她矮身将衛澈扶起,任由他一個八尺男兒虛虛靠在自己身上,而後又望向魏鳴。
這還是這麼久以來,她與魏鳴的第一次對視,卻是道:“魏大公子,如今你該喚我一聲世子夫人。”
魏鳴被她這樣冷淡疏離的态度一驚,連連後退數步。
還沒等他及時消化這一句“世子夫人”的分量,便又看她望着他,如同看着一個陌生人,且一字一句道:
“魏鳴,過去那五年,我從未對你動心過。後來之所以會選擇衛澈,也隻是因為我喜歡他,願意嫁給他。”
魏鳴連連搖頭:“可他…可他隻是個一事無成的浪蕩子…他什麼都給不了你……”
“可你又能給我什麼?”
許清禾開口将他打斷,往他本就脆弱的情緒上又重重一擊。
“你能給我抄不完的經書還是跪不盡的佛堂?魏鳴,正是因為你的這一份喜歡,在過去那五年裡,我被魏太後拘着不能出宮,又被她時時罰抄經書又罰跪,手腕酸痛難忍,膝上也是傷上加傷,這難道就是你能給我的?”
這些被魏太後刻意曾隐瞞的事實,忽地猶如一盆兜頭冷水般扣在了魏鳴頭上,讓他在這炎熱的夏日裡如置冰窟。
“抱歉清禾…我…我不知道這些…我……”
“現在,你已經知道了。”許清禾擡眸望着他,面上一派冷清。
“若無要事,魏大公子還是請回吧。我夫君臉上受了傷,我還要随他醫治,恕不奉陪。”
于是魏鳴便隻能立在原地,眼睜睜看着自己心愛的姑娘扶着另一個男子離去。
她說,她從未喜歡過他。
她還說,自己曾經的喜歡給她帶來了許多苦難。
可他……也隻是想與自己喜歡的姑娘攜手餘生。
僅此而已。
卻都已經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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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荷院内,雖然下晌陽光正好,室内卻是寒涼一片。
早些時候放的冰如今已經化了大半,可衛澈還是覺得自己脊背發涼。
自從這姑娘跟他一同進了院子,便撒了手什麼都不管了,自己一個人坐在軟榻上,手裡又拿了本書卷在讀。
可他看得分明,這姑娘手上的書已經半個時辰沒翻過頁了,倒是她自己,時不時張望一下窗外,顯然是在等什麼人來。
片刻後,南枝提步跨進院子,疾步走了進來。
她先望了一眼衛澈,欲言又止。
許清禾看都沒看衛澈一眼,隻是說:“直言就是。”
南枝便道:“魏大公子在廳裡又待了兩刻鐘,而後才離開,後來我又一路相随,親眼看着他回了魏府。”
南枝走後,衛澈立即湊了過來,強笑着問:“怎麼,你還怕他一個大男人半路上給丢了不成?竟還要派人親自盯着。”
進屋以來,許清禾頭一回正眼看他,她眸中淡淡,不經意間掠過他臉上的傷,又很快望向窗外。
良久,她緩聲道:“魏鳴這個人,心善,卻自幼被家中衆星捧月般地長大,魏家人從來都是順着他來,否則魏太後也不會隻因他的一句喜歡便對我百般要求。我方才将話說得那般決絕,定是傷到了他。若不讓人親眼盯着他回到府中,我不放心。”
衛澈心裡又酸又澀,隻沉默着點頭應了一下。
在他不曾出現的這五年,到底還是出現了另外一個人闖入她的生活,竟還能博得她的這些憐惜。
“停下,你哪兒去?”
眼前的人忽地起身,竟挪着步子就要出門,許清禾便出聲将人叫住。
衛澈聽話停下,悶聲回:“臉疼,去塗藥。”
許清禾抿了抿唇,到底還是開了口:“過來,我給你弄。”
衛澈又聽話地退回去,許清禾便揚聲命人備好傷藥、清水并幹淨的手帕等物。
她從盆中淨了手,而後挖出藥膏,一點點塗在衛澈已經不再火辣辣的臉上。
清清涼涼的藥膏塗在臉上,衛澈其實并沒什麼感覺,隻是心底依舊沉沉的,像打翻了一盆冰水,将好不容易冒了些苗的幼小植株通通澆死。
“你是不是…心疼他了?”
半晌,他忽地開口問道。
許清禾動作一頓,手指從他頰邊移至下颌,握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望過來。
這人俊俏的一張臉腫了半邊,同時眼睛微紅、嘴角下壓,竟好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她蹙緊了眉,不解道:“衛澈,這一拳不是你故意挨得麼?如今做出這副委屈樣子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