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澈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他擡手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你不是一貫腳比手更容易涼嗎,我這不就先緊着你的腳來——哎疼疼疼,你哪兒來的力氣!我的耳朵!”
二人在床上打鬧了一陣,最後衛澈的傷口崩裂,許清禾的身上也熱了起來,注意力一時被轉移,倒也忘記了腹部的疼痛。
她揉了揉小腹,開始趕人:“你自己去找付少俠重新包傷口吧。”
他這傷一直瞞着旁人,算上南枝,也隻有他們四人知曉。
衛澈當然不肯,偏要許清禾給他包紮。
說她心靈手巧,說她人美心善,說她大人不記小人過,總之又騙又哄地保留了自己睡在這床上的權力。
許清禾輕哼一聲應下,慢慢給他拆開滲了些的棉布,卻在見到那猙獰傷口的時候愣了下。
她先前從沒完整看過他這傷,我如今卻隻見一道六寸有餘的傷疤從他左肩肩頭一直繞過整個後背,最後在右側腰處停下。
這傷還未開始愈合,雖已經過處理,不似剛開始那般可怖,可到底還能讓人看到它那吓人的深度。
許清禾甚至在想,那究竟是怎樣一個大力的武士,手持一柄長刀,唰一下抽刀而出,徑直在他的背上割開這樣一個口子。
她顫着手,哆哆嗦嗦地将棉布全部拆開,又一點點給他上藥。
衛澈自然也察覺到了這姑娘的異樣,心中暗暗後悔不該纏着她給自己裹傷,便一面咬着牙忍疼,一面神色自如地開口引開她的注意力。
“你今早不是問我,摔傷了腿會不會顯得太假?放心吧,在旁人眼裡,我就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草包世子爺,在吵着鬧着跟人切磋後受個傷可再正常不過,他們才不會多想。”
身後的姑娘悶悶應了一聲,情緒依舊不高的樣子。
衛澈便再撿些旁的跟她說:“這幾日該送的人證已經送到官府了,魏四是齊晟親自帶人去抓的,他讓我向你道謝,過幾日便同靜安公主一同登門拜訪。岑家衆人已經下了獄,魏家那些人的官職也已經停了,就連魏太後也幽居在宮。不過倒是那位魏皇後,聽聞這幾日竟身子大好,開始在宮中重新掌事了。”
好些事情他原本打算着并不讓她知曉,省得這姑娘總喜歡多思多慮,愁容滿面。
畢竟,他甯願她永遠是南安王府那個無憂無慮的小郡主。
可許清禾聽了後,仍是什麼也沒說,隻又悶悶應了一聲。
她已經将藥粉灑在了他的傷口上,動作輕柔,沒讓衛澈覺得有多疼,如今正拿起一條新的幹軟棉布往他身上纏。
正要從他身前繞過的時候,衛澈忽地按住了她的手。
他回頭,對上她微紅的眼,歎了口氣:“以後要再受傷,我可再也不敢找你了,這傷口都好了大半,早已經不疼了,你怎麼還是要紅了眼睛?”
許清禾垂眸,擡手将他的臉拍開:“以後?你還想有以後?”
她輕嗤一聲,無情将他戳穿:“這才幾日,哪裡就好了大半了?慣會睜着眼睛說瞎話。你快些轉過去,我要繼續包了。”
她的手藝算不得娴熟,但許是因為他是她在意的人,所以動作便格外地精細輕柔。
衛澈端端坐着再不敢亂動,嘴角翹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佳人在側,雖算不上輕聲細語,但到底也是情真意切。
他苦苦盼了五年的美夢,如今可算是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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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五,仍是豔陽高照,暑氣未消。
街道之上滾滾熱氣不斷,像是起了幾團無形的大火,連吹來的夏風都裹着熱浪。
然而在地牢之中,卻是昏暗潮濕。
與外面的炎炎夏日完全不同,此處像是另外一個的世界一般,陰涼又壓抑,處處彌漫着一股腐朽又難以言喻的氣味,像縛在人身上的蛛絲,一寸寸收緊,讓人喘不過氣來。
岑良平由齊晟帶領禁軍所收押,自然也就由他看守。
衛澈與許清禾跟着他來到此處,三人一起在地牢入口停下。
“你們的事,我并不過問,也不摻和,此次通融隻是為了靜安,還望郡主不管做什麼都莫要牽連她。”齊晟還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隻是在提及靜安時有些幾分動容。
許清禾點頭應下。
不用他說,她也絕不會将靜安扯進來。
她正要擡腳進去,卻被衛澈牽住:“裡面陰濕,你一個姑娘家就别進去了,當心生病,我進去問就好。”
許清禾卻想起他背上的傷:“還是你留在這裡吧,你那傷還沒好全。”
最後誰也沒能拗得過誰,隻好兩人一同進去。
岑良平下獄已有好幾日,從前一絲不苟的儀容早已不複存在,他撥開眼前幾乎黏在一起的灰白頭發,眯着眼睛将立在他身前的兩人看了許久,最後也隻認出來了一個衛澈。
既認出了他,那他身側這位國色天香的冷面美人,不消說,他也知曉定是清禾郡主無疑了。
“原來是清禾郡主,那老夫知道郡主想要問什麼了。”岑良平扯起唇角。
許清禾垂眸望着他:“那岑尚書可肯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