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禾跟南枝守在堂屋,與内室還隔着一個次間,并不能聽到裡面兩人的竊竊私語。
直到後來,裡面忽地傳來衛澈怒不可遏的低喝:“……住嘴!”
她并不清楚那位少俠是什麼人物,但他畢竟是衛澈帶進府裡的,她便本能地信任起來。
可如今衛澈一聲低喝,倒讓她有些猶豫了,正躊躇着要不要進去看看,那位少俠便端着盛了血水的銅盆走出來。
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俊俏的臉上露了些抿不住的笑意:“嫂夫人,你進去看看吧,你家世子發瘋呢。”
話剛說完,便又抽着肩膀笑了起來。
“我耳力好着呢,能聽見你在說什麼。”衛澈揚了揚聲:“付縱英你再胡說一個試試?”
誠然,那聲“嫂夫人”和“你家世子”确實讓他愉悅,但這也不能代表付縱英能在他的心上人面前诋毀他!
許清禾狐疑地走進内室,就見衛澈赤着上身趴在床上,将頭側向床外,夏日的清涼錦被隻堪堪蓋在腰間。
其實他倒也不算完全赤着上身,畢竟那幹軟的棉布幾乎已經将他整個腰腹都裹住,就連左肩都沒放過。
“怎麼肩上也受了傷?”她走過去,捏着自己的手帕給衛澈拭去額角因疼痛而滲出來的冷汗。
她記得方才他肩上的衣裳并未見到破裂,也不曾有血水浸染的痕迹。
綿軟的帕子輕輕擦過額角,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倒将衛澈鼻間萦繞的血腥氣都壓掉了不少。
“背上的傷是替付縱英那小子擋刀的時候傷的,肩上的…許是被誰的暗器傷着了。”他将姑娘的手攥在指間,放在唇上親了親。
“所以,不是我說大話,而是付縱英那小子拖了我後腿,所以我才會受傷。”
說罷便殷殷切切地擡眸望着她,連那翹起的嘴角都明晃晃寫着:快來誇我。
“慣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許清禾嗔了他一眼
許是因傷口已經被包紮過、止了血的緣故,他面上血色雖未恢複,但手上的溫度已經不似方才那般涼了。
她琢磨着去給他倒杯溫熱的茶水來潤潤嗓子,正要抽手離去。
“等等——”衛澈卻忽然将她的指尖攥緊,又攤開了她的手掌去看。
白皙嬌嫩的掌心裡赫然帶着幾道淡淡的血痕,他拉起她的衣袖,又坐起身去看她的脖頸,發覺竟有不少樹枝一類刮過的劃痕,現在還在微微滲着血。
“你這是何時受的傷?”衛澈的聲音有些沉,眼中也沒了方才的笑意。
許清禾垂着眸,用力想将自己手給抽回來,卻怎麼也抽不動,最後隻好道:“就今早。”
衛澈追問:“怎麼傷到的?可塗過藥了?”
姑娘家的肌膚嬌嫩又脆弱,就是淡淡一道傷痕今後都有可能留疤,跟他們這些皮糙肉厚的男人可不一樣。
許清禾羞赧:“你别問了,已經塗了藥,用不了幾日就會好的。”
她嫌丢人,不肯說。
自诩深谙騎術的清禾郡主,怎麼能承認這是自己騎馬時險些撞到樹上而導緻的傷呢!
絕對不能!
誰知衛澈卻将她那傷口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沉吟道:“我瞧着,這好似是摔傷,還是從高處摔下來的。你今日騎馬了?”
許清禾閉了閉眼,重重吸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都告訴了他:“今早你遲遲未歸我就騎馬出城去了别院找陳家兄弟幫忙,彼時天光未亮我沒看清路就摔了。”
她一口氣地将這話說完,這才肯将眼睛睜開。
最重要的是摔了也就罷了,她還摔了不止一次!臉上身上都是泥,被南枝看到的時候還險些将她吓了一跳!
剛開始學騎馬的時候她都沒這麼摔過!狼狽極了!
“噗。”衛澈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姑娘一貫驕傲,騎馬都是擡着下巴,一副眼高于頂的姿态。
他實在沒辦法想象她幾次三番摔下馬的模樣,先咬着牙氣呼呼地上了馬,沒多久便又被摔了下來,轉而再又氣呼呼地爬上去,再被摔下來。
實在可愛。
許清禾微惱,趁他不注意抽回手來,臉頰浮上一層紅雲。
清冷如玉的一張臉,卻帶上了塵世的绯紅,就像端坐于雲端的月宮仙子忽地入了凡塵。
他挪着身子小心翼翼蹭過去,展臂将人攬在懷裡,抓住她的兩隻手翻來覆去地看,嘴角雖然翹着,口中卻是勸道:“下次别這樣冒險了,出城路遠,又天光未亮,你一個姑娘家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如今聽着她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些話,衛澈都有些後知後覺地心驚。
當初她會在生辰日遇襲,便是岑家姑娘因為吃味而下的黑手,如今岑家姑娘剛剛和離,萬一又對她懷恨在心呢?
光是想想都覺得後怕。
還有她身上的傷,看着雖然隻是一些擦傷,實際身上卻不知道留了多少青紫,隻是這姑娘要面子,定然是不會同他說的,他便也識趣地不多過問。
“不過幸好有你,及時喊了陳家兄弟來,不然我跟付縱英恐怕還得跟那些人糾纏好一陣子。”衛澈誇贊她。
許清禾:“那位付少俠是什麼人?今日又是什麼人下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