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日都是酉時下值,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今日偏硬生生拖了一個時辰,雖街市仍舊喧鬧,但許清禾愛吃的那家驢肉火燒卻要收攤了。
衛澈快步走過去,将正要熄火的青年攔住:“我出十倍的銀子,可否再給我做幾份火燒?”
那青年一臉的喜氣洋洋,卻是開口拒絕:“郎君就是給我一錠金子我也不出攤了,方才鄰裡來給我報喜,說我夫人診出了身孕,我急着回家去看看呢,對不住了郎君。”
衛澈先是一愣,看着這青年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人家都當爹了,自己卻連能不能上床睡覺都得看夫人臉色,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他兀自歎了口氣,還當真從懷裡摸出一枚金錠來,隻問了一句:“做不做?”
那青年盯着那金燦燦的金錠咽咽口水,看這郎君身着不俗,雖已經知道了他定是非富即貴,可萬萬沒想到竟是這般出手闊綽之人。
他正因方才提前撂了大話而羞愧,便聽這郎君又道:“實不相瞞,我夫人挑嘴,隻喜歡吃你家的火燒,可她并非是個好想與的,脾氣可大着呢,若是我沒将她想要的給帶回去,保不齊回去了連家門都不讓我進。”
“故而還請大哥通融通融,給我做個餅讓我回家交差,你将這錢拿回去,也好給嫂夫人買些好的補補身體不是?”
人家都将梯子搭到這份兒上了,那青年哪裡還有不收的道理?連忙添柴加火又重新貼起餅來,最後将滿滿當當的新鮮驢肉往裡面塞。
“不必太多,我夫人會膩。”衛澈忽然道,臉上卻有幾分得意。
他夫人有孕又怎麼了?等着吧,現在清禾待他已經比剛開始時好了許多,重得她的芳心指日可待,誰還沒個當爹的機會了?
衛世子笑吟吟地接過了熱騰騰的火燒,将其揣在懷裡上了馬,一路疾行回到府中。
等進了院子時,他敏銳地發現架子上的紫藤花又少了很多,隻剩下了稀稀疏疏的幾朵,地上卻半朵花瓣都沒有,顯然那花并非是自然掉落,而是被人摘了并用在别處。
他忽地想起昨日許清禾輕不可聞的那句“下次給你留”,莫不是因為知道他今天給她買了火燒,所以便做了藤蘿餅等他?
藤蘿餅的滋味衛澈已經許久沒有嘗過了,如今想起來也還真是口齒生津。
然而等他進了屋内,卻沒在次間看到那姑娘的身影,進到内室去看,床上竟也沒有。
“郡主呢?”莫不是去廚房親手給他做餅去了?
雖說他也很想吃她做的餅,但她那手到底是用來作畫的,若是在廚房裡傷着了可怎麼是好?
好在小丫鬟的答複很快打消了他的這般憂慮:“郡主在畫室。”
沒去廚房就好。衛澈先是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又有些失落,他不由得想起從前許清禾待魏鳴的樣子,總是笑意盈盈地遞過去一盒糕點,口中還噓寒問暖的。
可到了他這兒,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如今的改變已經很好了,切不可貪多,要慢慢來,讓那姑娘慢慢察覺道自己的好,畢竟她已經主動要給自己留藤蘿餅了不是嗎?
本以為許清禾是閑來無事又去作畫,然而等衛澈若有所思地走進去一看,才發覺那姑娘是趴在桌案上睡了過去。
他無奈走過去将人抱起,低頭瞧了眼她尚且挂着眼淚的睡顔,蹙起了眉心。
他将人放在卧房内室的拔步床上,又出去命人尋了南枝來。
“郡主今日都做了什麼?”
南枝是許清禾的身邊人,自是要向着自家郡主的,她雖勸郡主不要執着于過去,但卻也從未真正認為過衛澈就是郡主的将來。
她看待這位世子爺,多少也還帶着幾分看不上的目光,畢竟與曾經的謝少将軍相比,他還差得遠呢。
遂隻是說了些瑣碎小事,并未觸及到她們二人下晌的談話,隻将那一段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
“……晚膳過後,郡主便又去畫室作畫,直到世子爺回來。”
話音墜地,她強裝鎮定地拿餘光觑了觑面前坐在桌旁的男子,隻看到他微眯着眸子。
那雙平日裡總會帶着笑意的眼中,竟帶着幾分冷然,他忽地笑了一聲,讓人後背發涼。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是她身邊最信任的人,我就不敢動你?”
南枝膝上一軟,下意識跪下,反應過來後便立即挺直了脊背,刻意讓自己的聲音顯不出慌亂:“南枝不敢。”
“你不敢?”衛澈的臉色忽地冷了下來,“我看你可敢得很!”
“——衛澈。”内室裡卻忽然傳來不似往日般清冷的一道聲音。
許清禾推開内室緊閉着的門走出來,鬓邊烏發微亂,眼睛也還腫着,卻帶了另一股風情。
衛澈消了火氣,卻還是扯了扯嘴角:“怎麼,看我為難你的寶貝丫鬟,忙不疊就過來救人了?”
一時間心裡有些酸酸的,這姑娘對他可從沒這麼上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