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澈說槿姨娘隻是輔國公從南境戰場上救下來的孤女,想來也是因為身後并無娘家依仗才這般乖順,将女兒也教得這般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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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春樓一夜後,衛澈照常前往禁軍當值,他奉皇命來此曆練,實際上卻隻是領個閑差,跟在齊統領身後就好,其實什麼也不需要做。
倒是平白耽擱了他的時間,導緻他隻能在夜間騰出空去打探那位狀元郎的情況。
但他也懂得一些“濫用職權”,仗着自己身份沒少玩忽職守,到處跟人吃酒閑聊,倒是也套出了一些話來。
“狀元姓徐名舟,父母早逝,隻餘一個十多歲的弟弟,名喚徐楫。兄弟二人感情很好,徐舟上京趕考時将弟弟托付給鄉中鄰裡照料,高中後才尋人将弟弟接回,哪知他那弟弟卻半路失蹤,徐舟立即報了官,至今仍無音訊。粗略算來,應當已經半月有餘。”
如此一來,要麼徐楫失蹤隻是意外,要麼……便是魏四下的手了。
下午在主屋那邊與家中女眷談了半日的話,許清禾本有意從國公夫人那邊打探出什麼消息,隻是将将提起一句狀元郎,那位衛大姑娘偏就要順水推舟似地提起魏鳴那個探花。
他的名字一出,小桌上幾人的面色便都有些不對了,畢竟衛澈的這門親事,可是親手從魏鳴那個探花郎手上搶來的。
況且京中衆人可都還以為,她與魏鳴才本該是一對神仙眷侶呢。
這倒讓許清禾後面關于狀元郎的話,怎麼也問不出口了,否則讓婆母以為她又跟那狀元有了牽扯可怎麼是好?
夜間沐浴過後,許清禾坐在榻上惋惜百日沒套到消息,衛澈則立在一旁給她絞發,給她細細地說些自己探聽到的内容。
這次兩人情緒倒是平穩,隻一心猜測着徐楫去處,未曾鬧出什麼矛盾。
是以衛澈那絞發的力道,一直不輕不重剛剛好。
許清禾又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心中想起倚春樓那一夜,魏四提到徐舟無父無母連弟弟都沒有了。
能說出這樣的話,不知是因官府長久未有消息而得來的猜測,還是徐楫的失蹤根本就與他有關。
更甚至于…他早已經向徐楫下了死手,那少年如今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忽地想起姜先生讓自己畫的第一幅畫,正是在雨夜驚雷的夜裡,密林之中,魏四一臉恐懼。
許清禾睜眼,仰起臉同衛澈說起了這點。
“你是如何知道這個的?”衛澈問。
許清禾隻道:“你隻管讓你的人去附近的密林中尋人就是,旁的不要多問。”
衛澈笑道:“你倒是霸道,隻管讓我做事,甜頭不給半分不說,連問都不能問了。”
這都成婚半月有餘了,京中哪家新郎官跟他一樣啊,到現在居然還隻能睡在次間的榻上!
怕是僅他一個了!
他本隻是無能地抱怨,沒指望許清禾能讓自己睡進内室或告訴他緣由,故而當面前那姑娘沉默以對時,他倒也并不奇怪。
卻不想,待給她絞幹了頭發要就寝時,那姑娘忽然擡眸看他:“那你去睡内室就是。”
俏生生白淨淨的一張臉,被她那一頭濃密烏黑的墨發沉得更小,巴掌大似的,隻在這暖意融融的燭火中仰起望着他。
衛澈喜極,正要應下,誰知這姑娘又道:“以後我去睡榻。”
衛澈登時被冷水澆滅,配了撇嘴:“算了吧,就郡主那身闆兒,睡上一夜就得得病,又何必折騰。”
他認命去抱被褥。
偏偏今夜天氣不好,三更天時忽然下起了暴雨,涼風陣陣,直吹得窗戶哐啷作響。
許清禾被吵醒,想起衛澈抱出去的是夏被,在這麼涼的雨天裡,怕是要生病。
可即便生病了又與她何幹?她方才都說了讓他睡進來,自己出去睡,是他自己不肯。
她在雷聲中翻了個身,忽然哐地一聲響,是床邊的窗戶被吹開,星星點點的雨水混着大風挂進來,登時一股涼意襲來。
許清禾在包裹了兩層紗帳的拔步床裡,倒是沒覺得多冷,隻是又想起了次間的衛澈。
過了半晌,内室的門被推開,有人壓着腳步走進來。
許清禾頓時一凜,立即從枕下摸出那枝紅玉發簪,緊緊盯着胡亂飄動的幔帳,心口咚咚直跳。
若是衛澈進來了,她便拿着這發簪戳暈他,再将人捆起來扔到堂屋。
若是他沒進來亂作什麼,她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裝睡。
然而那人終究也沒有多做什麼,隻是走到窗邊将窗戶關得嚴實,這才撩開幔帳走進拔步床。
許清禾将手藏在錦被裡,閉眼裝睡。
幔帳被撩開一角,衛澈伸手探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