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後混迹深宮幾十年的老人,哪能看不明白趙貴妃的心思?
當下雙眼一冷,就要發難。
“趙貴妃入宮多年,怎能如此不知輕重?清禾郡主是南安王夫婦留下的唯一血脈,身份尊貴,是該受我皇室禮待之人,貴妃執掌六宮之事多年,沒能在公主生辰之日護佑公主平安已是有過,如今又驟然提起,可是要故意在今日這好日子裡要惹郡主不快?”
可這開口說話的不是魏太後,确實一直坐在太後身旁,病弱而不出聲的魏皇後。
魏皇後不理後宮之事多年,即便是涉及魏家之事,這位皇後也從不出面,一向都是由魏太後打理,今日怎麼一反常态給許清禾這個孤女郡主說話了?
許清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入宮以來,她與這位魏皇後委實還不曾見過幾面,她自認為還沒有足夠的能力讓這位皇後破天荒地為了自己而頂撞皇後所寵愛的趙貴妃。
然而魏皇後終究是正宮皇後,即便久居深宮抱恙多年,在氣勢上也還是壓過趙貴妃一頭。
更何況趙貴妃如今執掌六宮的權力就是從魏皇後手中拿回來了,滿座之内再沒有比魏皇後更有立場說這些話的人了。
當下她便隻能将委屈與不敢往肚子裡咽,起身向皇後俯身道:“都是妾的過錯,還請皇後娘娘責罰。”
魏皇後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怎麼就上升到責罰了?郡主也說了不曾怪你,貴妃何必主動為自己攬錯,還是先坐下歇息吧。”
趙貴妃恨得牙癢癢。
你那語氣如此之重,不就是想要責罰嗎?如今又假惺惺地換上一副菩薩面,不知是要給誰看!
但即便如此,也隻能躬身道了句是,而後便默然坐回原處不再開口說話了。
魏皇後繼續淡然一笑,然後看向許清禾,柔聲道:“聽說昨日郡主身體不适離了席,今日可好些了?”
許清禾以為她說的是昨夜自己與幾位公主一同以醉酒為由提前離席的事,便起身恭敬回道:“多謝娘娘挂懷,昨夜離席後回殿中喝了醒酒湯才睡下,如今已然無礙了。”
魏皇後的唇仍舊勾着那道弧度,聲音也如同往日般柔情似水,可說出來的話,卻讓許清禾背後發涼。
她說:“郡主會錯意了,本宮說的是昨日郡主中途出去醒酒,而後與鳴兒一同回到席上之事。”
昨日許清禾席間隻出去過一次,那次便是出去見衛澈的!
隻是後來不巧被魏鳴撞見,于是便順勢與他一起回來,甯願旁人誤會她與魏鳴,也不願意将她與衛澈私下見面的事情牽扯出來。
其實皇後這麼一說,完全可以将其當作是姑母關切侄兒與未來侄媳婦行蹤,今日故意調侃。
可許清禾太後,望向魏皇後意有所指的眼睛,她便知曉,魏皇後執語所指向的并非是自己與魏鳴,而是她與衛澈。
但她此時唯有裝傻,甚至刻意誤導衆人将她們之間的對話理解為旁的意思。
她低下頭,像是有幾分羞澀一般,沉默着像是在組織語言,而後才道:“昨日中途醉酒離席,便想出去醒醒酒,正巧遇上了魏家表哥,表哥...問起太後娘娘近況,清禾便在外面多答了一些,以慰魏表哥思念長輩之情。”
她以這副模樣說出這些話,便讓人覺得哪裡是魏大公子關切太後,分明就是小年輕好不容易見面,便私下交談以慰相思。
一衆站在魏家的後妃們都以為這是皇後與郡主在聯起手來向趙貴妃反擊,以示流言無用,即便鬧得太大,郡主與魏家的感情都不會便。
當下便紛紛開口幫腔,當作沒聽懂那話的意思似的,直誇魏大公子有孝心,時時刻刻挂念着太後娘娘,而後又順勢誇起魏大公子少年英才,今年春闱定能一舉奪魁。
聽說除夕宴上許清禾竟在私下見過侄孫,魏太後原本是不高興的,這不是擾亂侄孫溫書嗎?尤其是她竟然還将自己搬出來當筏子,那便是更加不将自己放在眼中,隻一心想去做那魏家婦了。
等後來衆人開始誇贊起魏鳴,贊他氣宇軒昂又儀表堂堂,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時,她心中的火才稍稍瀉下來一些。
許清禾如今可沒心思去揣摩魏太後的想法,她隻想知道,她昨日與衛澈見面時,到底有沒有旁人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