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經暗下來,連天邊的紅霞都失了顔色,如今庭院中隻有燭光和倒映着燭光的瑩瑩白雪。
“魏鳴如今尚未入仕,手上哪裡來的權力幫我們?”
南枝本以為郡主會說些譬如“她對魏鳴無意,又何必麻煩人家”的話,卻不想她竟直截了當,說魏大公子如今尚無官職,幫不了她們。
在這深宮之中的幾年,終于将郡主變得不似小時候那般顧念感情。
許清禾并不知曉她心中所想,見南枝無事,又已經确定了攔路婦人的身份,這樁事情便終于暫時告一段落。
這兩日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無比疲累,許清囑咐了南枝好好養傷,又尋了個小宮女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将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才回了自己的寝屋。
沐浴過後,她便讓宮女将留着的燈一一滅了。
于是寝屋之内,隻有檐下昏黃的燭光能照進來。
不知怎麼的,許清禾忽然想起昨日夜裡,她與衛澈也是在這樣的燭火之下達成合盟。
他幫她做事,她讓他如願。
她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一閉上眼,鬧鐘便是衛澈那雙似曾相識的眸子。
黑漆漆的,還總是閃着耀眼的光,總能讓她想起從前。
謝祁也有一雙那樣的眼睛,他總喜歡笑着看她,分明是沒有絲毫攻擊性的笑,卻總能将她盯得雙耳通紅。
可十三歲那年分開的那一日,她曾經出現在臉頰上、耳垂邊的那些紅色,便統統出現在了謝祁那雙曾經多情、那時卻近乎絕望的眼睛裡。
那一日向來少雪的南境竟落了鵝毛似的雪花,一片片飄在天空中,看着毫無分量,可壓在許清禾身上時卻讓她覺得重如千斤。
那是她第一次學會冷着臉,将當初許、謝兩家定親時所用的玉佩擲到謝祁懷中,望着他不可置信的眼,冷聲同他說了退婚。
即便那已經是無年前的事,如今許清禾想起,心上還是鈍鈍的疼。
她沒有想過要同謝祁退婚,謝祁也是她此生唯一認定的夫君。
第二日一早,太陽還未升起,宮女便已經将她叫醒去給太後請安。
魏太後重孝道,每日的晨昏定省必不可少,好在魏太後也沒有與她多說什麼,隻關心了幾句傷勢,又問了問昨日與趙貴妃争吵之事,便将人打發走了。
許清禾回到寝殿先去看了南枝,盯着人給她換了藥,而後才回到自己的寝房之中,将這幾日落下的覺全部補回來。
一連數日她基本上都是如此狀态,雖然将近年關,除夕宮宴也即将來臨,但魏太後早就放了權,一身清閑地待在自己的康甯宮中。
許清禾便更不必說,隻做些表面功夫陪陪太後罷了。
起初宮中對她被刺客劫走一事的流言确實頗多,許多負責外出采買的宮人卻說京中流言比此更甚。
後來興許是趙貴妃為了證明自己執掌六宮能力卓越,便全心全意将精力投身于鎮壓流言之中,到最後還當真将此事解決了。
就連宮外,據說也不知被什麼人将流言肅清了。
此事許清禾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魏家。
魏鳴既然心悅于她,又确實想要娶她為妻,那便斷然不會讓這些流言污了魏家未來的名聲。
然而這些事倒并不是她所關心的,她心中隻盼着除夕早些到來,這樣她便可以早些見到衛澈,将尋找南境軍遺屬一事交給她。
在她焦急的期盼下,除夕宮宴終于到來。
宮殿之中衆官員分席而坐,在這樣人群熙攘紅衣如雲的環境中,許清禾還是一眼就望見了衛澈。
而恰巧,衛澈也瞧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