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栎對上夏思缪戲谑的眼神，察覺到這位世女殿下似乎對自己有些敵意，若是因為幾次暗中調查被這位江湖使發現了，那其背後的勢力恐怕許栎還得再次評估加強了，不過目前表面功夫還是得做好。

許栎臉上的詫異雖然一閃而過，但很是明顯，拱手回道：“回殿下，雖然目前證據都指向秦碎，”許栎頓了頓，擰眉，“但是，太明顯了。”

其餘人也點了點頭，确實太明顯了，秦家所有人的屍體都在，獨獨少了秦碎一房的屍體，若真是秦碎所為，謀劃了這麼大一個悄無聲息殺人的局面，卻留下這麼大的破綻，實在是矛盾。

夏思缪挑了挑眉，問許栎：“那依許大人之見，接下來該如何查？”

許栎環顧了一圈，沉吟了一會，道：“下官以為，該用餐了。”

許栎好歹是吃完飯才被叫去大理寺的，有些人連口熱飯都沒來得及，臨行前匆匆墊吧了幾口，忙活大半日，連口熱水都沒喝，若不是秦府這滿地屍體讓這些久經世事的大理寺官員都倒胃口，恐怕早就有人想起晚膳，此時被許栎點出，衆人頓時覺得饑餓難忍，忍不住期待的看向羅愈成。

羅大人詫異了下，暗自點了點頭，随後向夏思缪詢問道：“殿下，許栎說的有道理，不如先用餐休息會，今晚怕是要通宵，不急于一時。”

此案雖是由大理寺主理，但不管是官職還是爵位，夏思缪都是最大的，所以羅愈成也得請示夏思缪的意見。

夏思缪挑了挑眉，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許栎，沒想到許栎看起來溫和清潤，循規蹈矩，實際行事卻有些跳脫。

雖然有心再多問幾句，不過衆志難卻，再者她們自己也忙活了挺久，是有些疲憊了，故而夏思缪隻是停頓了片刻，就說道：“大家今天辛苦了，馬大人，麻煩你安排一下飯菜，記在我的賬上。”

正巧馬倩也換好衣服過來了，安排好看守的衙役，将大理寺和江湖使都招過來，随即就讓她帶衆人先去用餐。

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去縣衙找右衛率和師爺的大理寺司務，就帶着證據一起去了。

馬倩巴不得此時能在夏思缪面前多刷點好感度，當即表示不用世女破費，自己當盡地主之誼，直接将縣城内最好的酒樓包下來了。

看她那樣，若非衆人公務在身，知道分寸，怕不是想再上點歌舞美人美酒。

夏思缪入座後也沒有多說，隻是提醒今晚還有案子要查，不得飲酒，衆人自然應好。

席上，大理寺和江湖使分桌而坐，界限分明，不同于大理寺的人還會小聲交流，江湖使貫徹食不言寝不語，面無表情的進食，若不是飯菜一樣，還以為這飯菜有多難吃呢。

在這種環境中，大理寺的人聲音也慢慢消弭，尚未宵禁，外面街道還有小販叫賣聲，但整個酒樓隻剩下輕輕的碗筷碰撞聲，令一旁的馬倩和師爺身上的衣服都快濕透了，坐立難安。

夏思缪倒了杯茶，慢慢的品，自在惬意，渾然不覺酒樓内氣氛詭異。

許栎一邊吃一邊回憶，酒樓位于古湖縣主街上，方才一路過來，街上雖然還有行人二三，但确實是一眼就能發現不對的寂靜，偌大一個酒樓，自己等人進來的時候都沒有幾個客人，想必，馬倩隐瞞不報，誠惶誠恐的案子，當時的場面比自己想象的更為嚴重。

想了想方才觀察到的主街布局，主街道上道路寬闊，可供三輛馬車并行，但是一旁的小巷粗略一看，卻很是狹窄，若是在人多的時候引起慌亂，沒有及時疏導百姓，很容易造成踩踏事件。

雖然馬倩和她師爺在衆目睽睽之下做不了什麼小動作，但是踩踏已經過去了幾日，若不是夏思缪提前查明，馬倩她們怕是能将事情瞞的死死的，串供更是必不可少，所以詢問她們的意義并不大，重點在于現在放在夏思缪手邊的盒子裡的右衛率調令。

若調令是真，太女必然受牽連。

而秦府滅門案和古湖縣踩踏案中間又明顯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死傷五六百人，還牽扯當朝儲君，可以想見，明日早朝的風暴。

許栎思緒念轉，嘴上也沒停，優雅而快速的用晚餐後，效仿夏思缪，慢慢品茶，順便理一理思路。

從目前的線索來看，秦碎是最大嫌疑人，但是還是那句話，太明顯了，而且此案牽扯太大，不是一個小小商人之女可以做到的，那麼，又是誰，可以以親王和數百人性命為餌，伏擊太女呢？

目的是什麼？可還有後手？秦碎是死是活？

夏思缪的立場又是什麼？

........

種種問題，許栎都需要考慮到，羅愈成一向是隻管破案，至于背後的針鋒相對，之前自有大理寺卿和太女善後，現在，就隻能許栎自己注意下了。

仔細想了想，突破口還是在秦碎身上，找到秦碎，案子就破了一半。

不過此時人多眼雜，而且馬倩的罪名未定，不适合審訊，許栎隻能暫時按捺下來。

都是幹過急活的，衆人用餐沒有花多長時間，衆人在客棧休息了會之後，夏思缪就令江湖使暫且聽羅愈成吩咐，讓羅愈成帶着人回秦府繼續調查，自己卻帶着那個黑衣侍衛離開了，不知道去了何處。

走之前把那個‘右衛率調令’還給馬倩了，什麼也沒問。

許栎沉眸看着夏思缪背影，覺得有什麼地方被忽略了。

“怎麼？發現什麼了嗎？”許栎差點被吓一跳，原來是羅愈成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許栎身邊，探頭問道，“之前也沒和這位甯王世女打過幾次交道，隻聽說是個君子，禮賢下士，溫潤如玉，今次一見，深不可測。”

許栎贊同的點點頭。

羅愈成遞了個盒子給許栎，“看看。”

原來是方才夏思缪才還給馬倩的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羅愈成拿過來了。

“馬倩之罪，需交由陛下定奪，但此事牽扯到東宮，需慎重。”最後語重心長，話中有話。

許栎了然，本就是借了太女的手進的大理寺，加上與尹璃的關系未曾避着人，大理寺上下都将許栎視為太女心腹，此事棘手，羅愈成再不通人情世故，也不會自己接下這麼大個雷，由許栎接手再合适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