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先上這些吧,動作快點。”許栎催道。
尹璃見小二手腳麻利的關門出去,才支支吾吾的說:“也,沒那麼急,我還可以等等。”
許栎笑了笑:“阿璃,我知道你們習武之人消耗大,餓了吃便是,我養的起。”說着将桌上的糕點,茶水都挪到尹璃面前。
“嗯,嗯,知道了。”尹璃不好意思的撇過頭,裝作看樓下面的風光。
兩人為了獨處,在二樓開了個包廂,樓下是車水馬龍,小橋流水的怡然之景,河對面是成片的宅院。
深牆大院,朱紅宅門,一眼看不到邊。
“倉州之富庶,比之京城,也是不遑多讓啊。”尹璃随口感慨。
更甚者,因為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各種禮儀規章籠着,有心人也不敢出格太多,不似倉州,隻要有錢有勢,可以買下一整條江的後花園。
“這一處,是倉州知州錢未滿錢大人的私宅。”
“錢?錢多多?”
許栎搖了搖頭,一邊解釋一邊觀察尹璃:“錢未滿隻有一個女兒,二十年前離京押送蘇家進京時宣布戰死,錢未滿布衣出身,平日從未與同姓宗親來往,平日裡一應瑣事都由管家打理。錢多多這個名字,也是第一次出現。”
“錢家,她們?”尹璃乍一聽說錢家與當年之事有牽扯,瞬間就忘了自己的那些小糾結,挨着許栎,擔心的看着她。
“我沒事。”許栎安撫的笑了笑,看着尹璃擔心的雙眼,頓了頓,接着說道:“錢多多我已經讓人去調查了,錢家與當年的糾葛,我也會調查的清清楚楚。”絕不放過任何一個人。
“阿栎。”尹璃擔心的喚道。
方才許栎的殺氣,如有實質,那是從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中醞釀的恨意,不死不休。
狠狠閉了閉眼,許栎淺淺反省了下自己,在阿璃面前愈發的不收斂了,這樣不好。
轉移話題般說道:“前段時間,我收到消息,錢途沒死,就是錢未滿的女兒。”
“那,那不就是。”尹璃激動的說道,“那豈不是意味着當年的事有了人證,我們隻要找到錢途,就又機會替蘇家翻案了!太好了!”
看着許栎無奈的眼神,尹璃冷靜下來,讪讪道:“不,不對嗎?”
許栎長歎一聲,看着面前這似無邊無際的錢宅,平靜道:“蘇家之事牽連兩朝,涉及文武百官數不勝數,因蘇家滅門,雲中郡近乎淪陷,連屈吾郡如今都時不時受到外敵來犯。”見尹璃懵懂的眼神,許栎索性說清楚此事的利害,“蘇家謀反的罪名,是由武帝定的,蘇家被滅門,由一個小小縣丞頂罪,是明曲帝定的,縣丞因不忿蘇家謀反而暗下殺手,不僅殺了鎮北将軍一家,還殺了自北境而來的數百位右翊衛,無一生還,如此荒謬之語,朝廷上下,竟皆認可,何其可笑。”
“阿璃,錢途改變不了什麼,想要一個皇帝向天下承認她的過錯,承認她母皇的過錯,不是簡單一個真相就可以的,我要的,也不是真相。”
“阿栎--”尹璃感覺許栎此刻離自己好遠,下意識的想拉住許栎。
許栎收斂了情緒,環住尹璃,淡淡道:“所以,阿璃,這樣的我,你還喜歡嗎?”
尹璃環抱住許栎,聞言,毫不猶豫地悶聲點了點頭,隻覺得心疼,“我相信你阿栎,對不起,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但是我會一直陪着你,幫你的。”
許栎伸手撫了撫尹璃的發,輕笑着蹭了蹭尹璃的側臉,道:“小二快上菜了,先吃飯吧,我們阿璃都餓了。”
再也受不住許栎的打趣,尹璃埋在許栎的頸間,耳根都紅着,沒有做聲。
若是之前許栎被尹璃言語和表情的嚴肅騙了,此時此刻,好歹是一手創辦聽風醉的許栎,哪能沒反應過來方才是自己想的太正經了,懷中的人心思單純的很,這下是真的笑了。
“你!”
尹璃這下是紅了個通透,一把推開許栎,跑到另一頭,‘面壁思過’去了。
許栎憋着笑,跟過去抓尹璃的手,作了一揖“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小生給尹少俠賠個不是,希望少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生一般見識。”
“哼!”尹璃扭過身子,不想搭理人。
“扣扣”
許栎剛傾了傾身體,就聽見門外有敲門聲。
“客官,上菜了。”
正了正衣冠,揚聲道,“進來吧。”
“這些都是客人您點的倉州有名的好菜,都上齊了,還有這壺酒,您看看還有什麼要添的嗎?”小二手腳麻利,目不斜視,三兩下就擺滿了一桌,躬身道。
許栎心不在焉的瞄了下,掏了一小塊碎銀打賞小二,“可以了,下去吧。”
“謝大人賞!”小二高聲謝了一禮後就很有眼力的關門退下了。
牆角的尹璃還在畫蘑菇。
許栎從桌上夾了些尹璃愛吃的菜,端到尹璃旁邊,好脾氣的哄着:“生我的氣可以,可别餓壞了,我會心疼的。”
“你!你!”尹璃哪見過這種輕聲細語,心上人的溫聲軟語,瞬間讓尹璃心跳加速。
“呵呵”許栎輕輕一笑,湊到尹璃面前,蠱惑道“先吃飯,再生氣,好嗎?”
“嗯,嗯。”尹璃繳械,頭昏昏的就乖乖跟着許栎落座,夾什麼吃什麼,不要太聽話了。
許栎愈看愈覺得阿璃可愛,眼底的笑意也是愈發真切,米飯都多吃了一碗。
許栎不喜飲酒,桌上的一壺酒基本上是尹璃一人喝完的,酒意正濃,尹璃下意識的靠近許栎,将方才的小尴尬抛在了腦後。
“阿栎,我不好看嗎?你為什麼要看别人?”跌跌撞撞的倒進許栎懷中,埋頭道:“我不喜歡你看别人,你隻能看我,隻能看我。”
借着酒意說出的霸道言語,帶着暈紅和朦胧,許栎很難抗拒,攬着人,輕聲哄着:“好,都聽阿璃的。”
初春暖陽,無事午後,許栎索性喚了小二将桌上收拾幹淨,點了些茶點放在窗邊的榻上,兩人依偎着欣賞樓下的車水馬龍。
以尹璃的酒量,一壺普通的水酒,不足以醉糊塗了。
同樣以許栎的敏銳,不會不知道阿璃是借酒抒情。
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這個平平無奇的午後,因為許栎突兀告白一直惴惴不安,疑似夢境的尹璃,觸到了一絲真實。
也許,阿栎就是這樣,想明白了就去做,至于阿栎為什麼會突然就想通了,尹璃在許栎懷中蹭了蹭,重要嗎?隻要阿栎是她的就行了。
“怎麼了?頭難受?”感覺到尹璃的動作,許栎低頭問道。
尹璃搖了搖頭,“就是有點渴了。”那嬌氣的模樣,哪像一個仗劍江湖的俠女。
哦,連劍都早在不注意的時候倒在了地上,無人在意。
“小心燙。”不過許栎可不會覺得尹璃嬌氣,見尹璃口渴,也隻是心甘情願的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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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怎麼來了?”
兩人的悠閑時光沒有持續多久,正當尹璃沐浴着日光,在許栎懷中昏昏欲睡的時候,就聽到許栎疑惑的聲音。
尹璃睡眼惺忪:“誰來了?”
“甯王世女,還有那個黑衣女子。”
“夏思缪!?”尹璃瞬間清醒,坐了起來,往下看去,“她們來倉州做什麼?”
就見夏思缪和她的那個黑衣護衛面容未作掩飾,正從一輛普通的馬車上下來,錢府的人恭敬的候着,雙方,很熟悉的模樣。
那個黑衣護衛很敏銳,兩人不敢多看,怕引起注意。
尹璃:“甯王府和錢府還有往來的?夏思缪也太嚣張了,就這樣出城了?”
許栎穿鞋,起身,邊整理衣服邊說:“她們已經喬裝了。”
“那也叫喬裝?見過的人都認得出來。”
“起來吧,快到時間了。”許栎将尹璃踢到一旁的鞋,還有破日劍都拿過來放在尹璃手邊,“夏思缪的衣服料子并非宗室慣用的,隻是普通的絲綢,馬車也沒有甯王府的标記,臉上也稍作了修飾,若是不熟悉的人,一眼未必認得出來,更何況是在倉州,這些僞裝,夠了。”
可惜遇上了許栎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