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許栎一身素色青衣,盡管此時已經變得有些灰撲撲,隻是眉心結了個小疙瘩,整個人卻不顯狼狽,雖然身陷囹圄,但舉手投足間卻頗有些寫意風流,将繩索放于一旁,朝方才出去查探情況的尹璃問道。
“表面上沒什麼問題,就是普通的山匪。”尹璃晃了晃眼,慌了下神,還是不想看許栎不悅,上前幫許栎整理衣物,悄悄用内力弄幹淨許栎衣服上的灰塵,幸好隻是剛才那些山匪手粗不經意沾上了些許,不過片刻就搞幹淨了,若是被那些苦于内力不夠雄厚的老頑固知道,尹璃用内力做如此男子般服侍人的行為,怕是會氣的當場拎個拐杖過來大罵世風日下。
許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尹璃,見這人好無所覺,理所當然的模樣,嘴唇蠕動了幾下,終是什麼都沒說。
上下打量了幾下,覺得許栎又重新變回了一位翩翩女郎,衣冠整潔的模樣,滿意的點點頭,才終于想起說道“我方才出去查看了,此處山寨并非是什麼易守難攻的險地,寨子裡人也不算特别多,粗略估計大概就三四百人的模樣,這種情況,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可能沒什麼問題,但在這裡,沒什麼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尹璃也許是最近照顧許栎過于順手,習慣之後已經恢複了之前江湖流傳的模樣,看得出有了點青天赤衣的影子在了。
許栎自然明白尹璃的意思,在京畿之地,就算是邊緣地帶,也算是天子腳下了,卻又如此規模的山匪出現,不在險地,卻一直無人剿滅,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更何況,山後不遠處就是尹璃所說的駐軍之地,如此近的距離,觸手可及的軍功!
想了想,許栎走到窗戶邊仔細看了下外邊的情況,看守的人早已暈死在外面,不知死活,不過依尹璃的性子,性命無虞。
“接下倆如何做?”
“嗯?”尹璃湊上前,詫異的用手指着自己問道“我決定嗎?”
雖然真的不想翻白眼,但是和尹璃一路走來,許栎已經控制不住的翻了無數白眼了,總感覺這人就是天生來克自己的。
“咳咳咳”感受到許栎的嫌棄,尹璃順手就牽着許栎推門出去,往房子後面走去,“我們倆現在是一體的,事先商量好比較好不是,不過如果阿栎你暫時沒什麼想法的話,我們先去後面看看這些山匪都藏了什麼東西吧。”
“今日我們被綁上山本來就是被殃及了,此時她們正在前面快活,這種情況下後面還是有人把守着,要麼就是看着和我們一樣的肉票,要麼就是些貴重物品。”
許栎看了看兩人相牽的手,又看了看尹璃眉飛色舞的臉,實在很想說,兩個大女人手牽手真的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看着尹璃這麼開心的模樣,自己心裡又不大想拒絕,好像自從倆人從山裡出來後,自己就變得奇奇怪怪的。
前幾日兩人終于擺脫了野人的身份,到達了東林縣,舒舒服服的吃了頓熱飯,洗了個澡,趁許栎在客棧休息的時間,尹璃外出查探消息。
東林縣不大,相比于位于南來北往必經之地的東平縣,東林縣隻是個窮苦的小縣,數十年前也許因為靠着東平縣的緣故,有些許繁華,如今因為這附近山上的山匪橫行,連官道都逐漸被雜草掩蓋了,縣上像樣的酒樓也就尹璃二人下榻的那一家而已,還有種明日就要倒閉的感覺。
尹璃雖然不能借用尹家勢力查探消息,也不像許栎可以借助雀樓打探情報,但是尹璃行走江湖這幾年,摸索出了一套收集消息的法門,往那些個車馬行,驿館,茶肆,甚至是乞兒聚集之地逛了一圈,直到宵禁,才帶着一大包東西回到客棧。
“阿栎,快過來,都來嘗嘗,這段時間都沒吃什麼好的,今日可得吃個夠。”
尹璃一進門就将東西都甩在桌上,撞得桌上的茶杯都晃動了幾下,險些掉落,自己從中拿了個糕點,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才看見許栎步履從容的走過來。
許栎将袖子稍微挽起,着手将桌上的東西都歸置了一下,才坐下問道“可有收獲?”
“嘿嘿嘿,阿栎,你這操持家務的樣子,真像極了賢夫良父啊,伯父可有給你定親?”一路上,尹璃見過許栎極愛幹淨,若非不得已,必然保持衣着整潔,所居之地都是歸置的整齊劃一,尹璃自己也并非是什麼不修邊幅之人,和許栎一比,卻總感覺自己太過于邋遢。
如今見此,總也忍不住調侃那麼一句。
許栎涼涼的看了尹璃一眼,且不論尹璃将許栎比作男子,對一個女子是多大的侮辱,就說許栎聽到尹璃笑嘻嘻問自己是否定親之事,心中竟有些梗塞,以往樸恩如何調侃,許栎也隻當是玩笑,從未入心,如今,又是為何?
見許栎眉頭緊皺,面上不複往日的溫潤,一片冷肅,尹璃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語帶讨好的說道,“嘿嘿,我打探道,這附近的山匪以往隻愛财,不殺人,隻要交夠了買路錢,一般都可以平安通過,但一兩年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山匪不僅求财,還抓人了,尤其愛抓美貌男子,三月前就抓了路過的商人之子,聽說沒兩天就被發現扔在了附近的亂葬崗裡,附近的村民發現時衣不蔽體,屍體不堪入目。”
“而其他人,就會看情況索要贖金,給錢就放人,否則就揚言直接殺了,不過附近的人很少見到有女性屍體,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殺,也有人推測是被留下來當苦役了。”
尹璃邊說變觀察許栎表情,見許栎眉目和緩了些,便知道阿栎不會怪自己出言無狀,當下将自己今日打探到的消息一股腦全說出來,“我問了一些店家,農戶,小販,據她們所說,這些山匪雖然橫行殘暴,但從未對對東林鎮人下手,隻是打劫過往商客,以往也隻在從東林縣往京城方向的官道和幾條小道上出沒,如今連周邊的村縣,尤其是往附近的陽山縣,陽西縣等縣城的幾條道上也有山匪出沒了。
而且過路錢時越交越多,時常是人财兩空,死了的沒人報案,僥幸活下來的不敢報案,周邊的縣衙也毫無作為,竟都當做不知道一般,任由山匪橫行,實在是一群蛀蟲,枉為百姓父母官!”
尹璃說着說着,把自己說生氣了,沒來之前,盡管許栎有提過此地有山匪,但那時尹璃隻當是幾個地痞流氓,敲詐勒索,成不了什麼氣候,舉手之間可滅,如今一看,山匪足有數百人,為禍時間長達數十年,如今手上人命也不下十條,官府竟毫無作為,怎能不氣?
許栎慢條斯理的品了品茶,今日雖然一直在房内,但不全是休憩,除了和雀影交代安排一些事宜,許栎也安排人收集了一些關于山匪的情報,甚至連她們下一次下手的目标将在明日經過此地,都了解的一清二楚,隻是,還是不方便直接和尹璃言明。
而且,許栎低頭飲茶,垂下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思緒,許栎并不是很想摻和進此事,若僅是山匪,許栎不介意安排雀影順手除了,但,尹璃曾說過,此地有軍隊駐紮,雖然不清楚是哪一支,但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此地靠近京城,能在此統領秘密部隊的,十有八九是皇親國戚,不可能不知道此地有山匪,都不用細想,許栎也知道此事不簡單。
擡眼看了看惱火的明明白白的人,将歎氣聲随着茶水吞進肚裡,就當是,日行一善了。
下意識的忽略掉自己心裡的奇怪感覺。
“所以,我們這次既然遇上了,就一定要為民除害!”尹璃自己生了會氣後,當即說道。
聞言,許栎配合的看了眼尹璃,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哈哈,區區山匪,還難不倒我青天赤衣。”尹璃故作神秘的笑道,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我打聽到,這幾日,這段時間,正是南北往來商貿最頻繁的時候,官道上這段時間收稅也最多,總有些商販會覺得自己是個例外,選擇走這邊的道,車馬行的人說,往年,這段時間沒個幾日就會有商隊經過,山匪也不是每個都劫,但十有八九,隻劫财。”
“我們可以跟着商隊,隻要有山匪出沒,就可以跟着她們直接去老巢,左右不過幾日,應該來得及。”頓了頓,尹璃無奈抱怨道“誰能想到這地方沒人知道山匪老巢在哪呢?都這麼多年了,居然都不知道個方位?光靠我們自己找,總也得花上一兩日,還不如等餌料過來,再釣大魚。”
說完,尹璃求誇獎般看着許栎,雙眼專注,眼裡仿佛隻裝得下一個許栎一般。
許栎見尹璃不似之前那般羞澀于聽到青天赤衣的外号,頗為有趣,如今見尹璃這般看着自己,狀似不在意地眼神掃來掃去桌上的一堆零嘴,道“此計不錯,但,尹璃,你可有想過若是遇上了軍隊該怎麼辦?”
尹璃這個法子不錯,剛巧明日會有商隊經過,據探子回報,商隊裡還有幾個清秀男子,若是這鎮上的人所言屬實,明日山匪不僅劫财,還很有可能會劫色,到時候路過的倆人,有很大的概率會被一同帶回。
“軍隊?”尹璃愣了愣,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聯合軍隊一起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