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銘玉與季疏書各站一邊,他往人群中看去,隻見到梁大人立在隊伍後面,與旁邊的一位文官交談着。
除了梁大人,梁府其他的人都沒有來。
“小太監怎麼能辦這種事!”
“朝中當真是一位大太監都沒了嗎?”
“這小太監瞧着還沒我家小子大,怎會要他來讀?”
……
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叫季銘玉腦袋一陣陣的疼,下一秒,雙耳被暖流捂住,愣了一瞬。
擡頭看,師尊并沒有低頭看着他,而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周圍的人,隻有雙手覆在他的耳上。
台上的小太監也是有些慌亂,雙手都有些發抖,輕薄的卷紙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在地上似的。
季銘玉看向小太監,認出他正是之前提醒他們的那個人,可盡管他想要幫忙,這種場合下,他這種身份下,實在是不好出手相助。
這場争辯持續的時間不久,梁大人站到中間來,同兩旁的大臣們抱拳行禮,而後粗聲喝道:“人都有成長期,這般抵觸實屬不該,既然走上來,定是新帝允許的,你我再多舌也改變不了什麼,還望各位靜等宣讀聖詞。”
不枉是宮中最具有話語力的文臣,語畢,衆大臣也不好再多話,各自悶着腦袋。
那小太監看向梁大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感激,想起正事,拉開卷軸,高聲念着其中字句。
随着念得越來越多,季銘玉聽出來聖詞中的意思來,和他昨晚寫的一模一樣。
對新國的祈願,對舊日作為的積累,聖詞中皆列出來,就連即将到來的新年企劃,季銘玉昨晚也是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題了上去。
意思是一樣的,隻是描寫方法不同。
季銘玉當然知道這是誰寫的,隻是既然那個人不說,他也不必問。
小太監的聲音停了下來,場上掌聲不斷。
按照往年進程,下一步便是仙人們做法,洗去前朝污穢,季銘玉回頭,虞靳淮早已不在原地,好似他從沒來過一樣。
祭台高高支起,一面大鼓立在中央。
台面四周早已擺上香火,煙霧圍繞在祭台四周,讓這場法事更透出一股高深模樣。
祭台上,宗主手忙腳亂地擺弄着各種器具,他從未做過洗國塵這種法事,一時之間不知該取什麼法器。
林冼掂了掂手上的鼓槌,扔給虞靳淮:“你曾經敲過,你來敲。”
下意識接住,虞靳淮想着白他一眼,終于還是忍住,将兩把鼓槌握在手裡,走到鼓前。
“咚——”
“咚咚咚——”
厚重的鼓聲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随着鼓聲敲得越來越急促,季遊也從殿内走出來,額前珠串小幅度擺動,步履沉穩。
鼓聲愈來愈烈,帶着一股叫人難以呼吸的壓迫感,大臣們大氣不敢出,一衆視線望向即将坐上龍椅的季遊。
虞靳淮背對着下方,看不着季遊是否落座,林冼沖他打了個手勢,鼓聲戛然而止。
既已坐上龍椅,繼位便已經完成。
小太監從旁拿出一副紙筆來,向季遊遞去,示意他立下新的國号。
季遊思索片刻,提筆果斷地寫了上去。
小太監将紙舉起,展現給台階下的大臣們看,擔心有人排後看不清,小太監又高聲喊出新國号。
“新國号,崇元,于新年後正式啟用!”
小太監嗓門大,這一喊,就連剛到門口的梁府三位公子都聽着了,三人在宮外鼓掌,大臣們在宮内鼓掌,這種場面看着好不熱鬧。
這一刻,好像這冰冷的皇宮又活了起來。
期許的新年很快到來,在這之前,小太監陪着季遊去城中各處寺廟道觀祭拜,與那些僧人道人們交談,取得他們的祝福。
梁府内外也是一副熱鬧景色,裡裡外外都挂滿了紅幔,叫外人看去還以為是娶親似的。
季銘玉回到輕鸢閣,看見了袁夫人正坐在椅上等候着他,瞧他來了,伸手招呼着他。
“七皇子,快來,”袁夫人的聲音還是如往常一樣溫和,看到袁夫人露出模樣來,季銘玉閃過一絲疑惑,可也僅僅隻是一絲,他不去想袁夫人是如何顯現的,也不用想。
袁夫人遞他一支木簪,花樣簡約,卻能摸出這是好木刻成,她把這支木簪放到季銘玉手心,又叫季銘玉解下束發,為他簪上另一支不同圖案的木簪。
錦雲宗不似山下,可也并不是沒有新年氣氛,宗主摸着他的那條長胡子,和宗内的閣主們談笑風生,就連宗門外的老桦樹,都被系上了紅綢,再挂上一個紅燈籠。
虞靳淮沒有貪熱鬧去山下逛一圈,他坐在房頂上,看着一個個煙花炸開,再落下去。
季銘玉就坐在他旁邊,袖中藏着那支木簪,尋着機會,視線時不時地看向虞靳淮。
“有事要說?”
虞靳淮話中帶着笑,好像知道季銘玉要說什麼似的,可又不點破,讓季銘玉難受。
“師尊,新年快樂。”
季銘玉終于還是提起勇氣來,把木簪強行塞到虞靳淮的手中,又自顧自地看向山下。
“新年快樂,銘玉。”
握緊那支仍帶有季銘玉溫度的木簪,身體移到季銘玉的身邊,把他攬在懷中。
今夜依舊寒冷,但房上的兩人滿心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