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許劃了接聽鍵，沉默的幾秒裡，她察覺到了宋予在生氣。

拿開耳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快12點，她問他:“吃飯了嗎？”

“吃了。”聽起來興緻不高，聲音很低，語速很慢，兩個字簡直是磨出來的。

漆許走去窗邊，落眼下面的花園，輕聲叫他:“小屁孩。”

“什麼小屁孩？你不也就比我大七歲。”宋予來了勁，語調都快起來，成功被她激到。

漆許笑了聲，“等會兒有空來接我嗎，我沒開車。”

“那你求求我。”

“哦，算了......我等會兒......”

“地址給我。”他真是服死了，求人還這麼理直氣壯。

宋予挂了電話，拿着煙盒去陽台。一手抖煙，另一隻手滑着手機屏幕。房裡還開着空調，他瞥了一眼，用腳勾着關上門，越翻越煩躁。轉了個身，改将煙叼在嘴裡，兩手垂在欄杆上，睫壓得很低，沒有吸，就那麼叼着，整個人被一股邪氣裹住。

“予哥，幹啥呢，一個人在這抽煙。好不容易放假，下午去喝酒啊！”趙振一溜煙蹿到宋予房間，推開陽台的門，眼珠子随着說話滴溜溜地轉。

宋予懶洋洋地斜着，将煙碾滅，“有事，你們玩。”

換完鞋，他睨向趙振，“你哪來我房間的卡？”

趙振被問得心虛，一個大跨步打算開溜。剛單腳落地，衣領卻被宋予拽着。

“予哥，我錯了。”趙振立馬認錯，蒼蠅搓搓手，“我隻是經常來房間打遊戲，誰讓你電腦配置那麼高。”

“當我這兒網吧呢？”

“錯了，真錯了。”

宋予收回手，從鞋櫃抽屜裡翻出車鑰匙，“玩吧，要玩直說，跟做賊一樣。”

“你幹嘛去呀？”趙振在後面喊。

“接人。”

車鑰匙挂在宋予指彎，等電梯的時候，他無聊地一圈一圈地甩。

漆許打他電話的時候還沒吃飯，從這裡出發到她那邊，需要開一個小時，飯該吃完了。和家人一起，那會不會碰到面，見家長，得穿正式點吧。宋予走到樓道那邊的鏡子，裡面的人穿了一身紅棕色的運動服，是挺帥，但見家長是不是不合适？咬了一口牙腔肉，思索兩秒，他轉身，回去換衣服。

**

漆許吃完飯，被周夏岚和季母拉着去花園裡聊天。季雲馳與漆盛下棋，漆盼就愛跟狗玩，恨不得把狗天天帶去學校。

“漆漆，要不你搬回家住吧，工作室多招幾個人，别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周夏岚掏出一張卡，塞進漆許手裡，還往漆盛那個方向瞄了一眼，生怕他發現似的。

漆許感動的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媽，你這是幹嘛呢，我有錢。”

“密碼是你生日，收着，不然我生氣了。”周夏岚壓着她的手，“創業不容易，總有要用到錢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歡攝影，媽支持你，不用聽你爸的，沒錢就跟我說。我的私房錢，還是能讓你造幾年的。”

“對呀，漆漆你就收着，夏岚她也是擔心你。”季母在一旁一臉慈愛地沖她點頭。

兩頭勸，漆許沒法，隻能收下，“謝謝媽。”

不多時，漆盼玩累了，牽着狗走過來，直接拿起漆許的水杯一飲而盡。喝完，大喇地坐在地上，聽着她們的談話内容。沒忍住“啧”了聲，洩露了内心的想法。

“漆盼，你要說什麼？”周夏岚對着她翻白眼。

漆盼看到她們終于到了她，腿一伸，搖頭晃腦道：“要我說啊，女孩子就是應該先搞事業再考慮婚姻的事，我姐才二十五，結啥婚啊，多玩玩。”

“快帶着你的狗走。”周夏岚是十分嫌棄。

“喳！”

不過，漆盼是拉着漆許一起走，邊走邊說：“姐，你就是太乖了，這些話從小說到現在，我都要聽出繭子了。”

“我乖嗎？”漆許對這個詞不理解，但從小到大長輩都這樣說她，當然，除了她爸。實際，她内心應該是住着一條小獸的。

“乖啊，你不乖誰乖啊。”漆盼還想說什麼，漆許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宋予打電話過來，他到了，在門口。

“先走了，我朋友來接我。”漆許跟漆盼說完，就去花園裡作告别。周夏岚還想挽留，漆許走過去抱了她一下，“以後我會常回來的。爸、季媽我走了。Jem，再見。”

季母也站起來，“讓雲馳送送你啊，你不是坐他車來的嗎？”

“不用了，我朋友已經到門口了，我下午還有事，走了啊。”

幾雙眼睛都盯着漆許看，她笑了笑，回屋子裡拿包，再沖他們揮手，跑向門口。

花園距離大門還有一段路，門打開後，看到另一邊路上的一輛車牌号是滬az7777黑色邁凱倫時，她愣了一下。走到車前，對上宋予的眼，沒忍住笑了。

這小孩怎麼那麼騷包啊！

宋予打開車門，下車姿勢潇灑，下巴擡得老高，還單手插着兜，給人一種非常做作的感覺。

漆許就看着，抿唇，覺得好笑。而且，這穿的什麼東西啊，白襯衫西裝褲，很不搭他平時的風格好嗎。

“不需要進去拜見一下咱爸媽嗎？”

咱爸媽，真敢說啊......

漆許走過去，上上下下瞧着，好笑地說:“他們會說我拐賣兒童。”

“？？？我今天看起來不成熟嗎？”宋予咬着腮幫，氣得要磨牙，在漆許面前臭屁地轉了一圈，歪着頭，等誇的意思明顯。

“熟啊，熟透了，但你給我一種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漆許才不誇他，繞過車頭去副駕。這車牌真不錯，她也想要。

“你對我有刻闆印象。”

“對對對。”漆許敷衍，“快走吧，小弟弟。”

宋予沒動，哀怨地看着漆許。

漆許無奈，“你先上車。”

宋予聽她話冷了些，憋着心裡一股好大的委屈上車。從啟動到上路，抿着唇不說一句話。

漆許補着妝問他:“你拿到駕照了吧？”

“嗯。”

“車是？”

“偷的。”

還挺幽默。

“車牌不錯。”漆許是真的想要這車牌，跟她名字多配。看來還是得多掙錢，被一個小孩給比下去，她是越過越窮了。

“喜歡？”

漆許塗着口紅，誠實回答:“是挺喜歡。”

“那你喜歡着吧。”

漆許撇過頭，打量宋予。剛開始看确實不太習慣，平時都是一身運動裝，現在裝大人，着實别扭。他是運動員，這種形象先入為主，一下子大變樣，怪吓人的。再看看，其實看多了就順眼了，外貌好穿什麼都好看。

她合上口紅蓋，伸手給他解開了第一個扣子。拍了拍，嗯，這下更順眼了。

擡眼，她看到滾了好幾下的喉結，笑了起來，坐回去問他:“緊張什麼？剛不是很拽嘛。”

“口渴，你有水嗎？”

“沒。”嘴挺硬，漆許嘴角的笑更深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宋予還是沒憋住，“你跟那個男的今天說了多少話？”

“哪個男的？”話啟得突然，漆許都不知道他要問什麼。

“你說哪個男的？排在我後面的假未婚夫啊。”

“哦，他叫季雲馳，你可以叫他馳哥，或者Jem。”

“我還湯姆呢。”

幼稚。

漆許:“他來我家接我，一路都在聊天。到家之後，還去了我房間。”

“去你房間？”宋予獲取關鍵詞，“給我帶了綠帽子，我可以報警抓你嗎？”

漆許翻去一個大白眼，這人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咱倆什麼關系啊，你瞎說，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報警。”

“漆許。”

“幹嘛。”

“你是不是忘了，你親了我兩次，還都是你主動的。難道不打算對我負責嗎？”

漆許被他嗆住，說實話，還真沒打算負責。所以她狡辯:“不是你主動的嗎，都是你湊過來的啊。”

“行。”宋予面無表情地扯了下嘴角，他早料到這個女人肯定會穿上褲子不認賬，隻是沒想到這麼幹脆，說謊眼睛都不眨。蠢死了，被騙一次，還要騙第二次啊。越來越不受控制，他就像條狗，她勾勾手指就過來了，還是他自己嘴裡主動銜着牽繩。

真他媽離譜。

他停下車，一雙眼如鷹似的盯着漆許，随着眼神的變化，漆許覺得他五官都冷硬起來。

“幹......幹嘛這樣看着我，開車啊。”漆許吞吞口水。

宋予的手探到安全帶扣鎖處，拇指一摁，安全帶解開。他沒答漆許的話，手從她身側移到後頸，扶着，沒動。

漆許還要再開口，卻猛然地被掠奪了氣息。他親得很重，幾乎是啃咬。在她快要喘不過氣時，卻不是不放過她。

漆許大口喘着氣，而他卻還在慢慢磨着她的唇，感受到她平複下來之後，又加深了這個吻。

這家夥把她舌頭都吸疼了，她氣不過，也想去咬他，還沒來得及加重。他的力道卻弱了下去，變成了一個輕柔的吻。她愣了一下，松開。明顯的，聽到他笑了一聲，吻又開始加重。

小崽子。

宋予意猶未盡地離開。漆許唇上被咬了個小口，有點點血絲冒出來，他低頭，舔舔。再滲，再舔，直到冒不出來。

漆許被親得話都不想說，有享受，這是事實。但她心裡，宋予還是個孩子。力量懸殊讓她顯得很弱，而她不喜歡這樣的弱。

“生氣了？”宋予聲音裡染上了厚重的嘶啞。漆許生氣的樣子挺可愛的，但他現在不想哄，不然顯得自己很傻逼。

車子沉默地行駛着，等紅綠燈間隙，宋予總是不着聲色地偏過頭去看漆許一眼。而漆許始終維持着一個動作，看樣子像是睡着了，他又把車開得緩下來。

送了條口香糖到嘴裡，他嚼着，想吹泡泡的動作剛起又落，好幾次都這樣，索性不嚼了。

好煩。

漆許好他媽渣。

漆許轉醒的時候，車已經沒再開了，停在河邊，而旁邊的宋予呆視前方，目光渙散。她也卷了條口香糖到嘴裡，沒嚼兩下，舌頭就開始疼。真無語，咬死她算了。

宋予聽到動靜，轉頭沉默地看她，在對視的時候，吹起的泡泡“啪”地一聲破掉。漆許斜他一眼，率先轉過頭去。

“現在知道了，以後别激我。”宋予心裡也不好受，可話都到嘴邊不說白不說。

“沒有以後了。”漆許摁了下車門開關，沒打開，“開門，我下去。”

“還在激我。”

“宋予，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啊。從上車就開始耍脾氣，我不是你爸媽沒必要受着，而且你真的很幼稚。我跟季雲馳上午也聊得不愉快，可他就不會控制不住情緒。你是屬狗的嗎？”

“那你拿他來激我，還有别提他了，我不想知道你們在房間做了什麼。”他也撇過頭，四處翻找。

操，連個破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