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給我道歉!你撞到我了!”高夢圖指尖在發抖,“......是你撞到我了。”
“你再說一遍......”中年男人挺着胸膛,滿臉兇煞之氣的朝他走去,他還兩隻拳頭碰了碰,一副不弄死他今天就不
姓*的樣子。
高夢圖踉跄地退後了兩步。
“喂!你幹什麼!不想幹就滾!别在這惹事兒!”貼招聘欄的女人看了一眼高夢圖,順嘴又罵了句,“怎麼最近老有
你這樣的愣頭青在蕩悠?!趕緊回家去!!”
“我是來求職的......”高夢圖連忙道。
“你能做啥!你這樣的,流水線都不要,你能打幾個螺絲?看你瘦不拉幾那樣......”女人埋汰了他一聲,“趕緊
滾!”
高夢圖瑟縮了一下,最後什麼都沒說出口,深深地吸了口氣之後,他難過地轉身離開了。
第一天,沒找到工作。
第二天,沒找到工作。
一個星期之後,還是沒找到工作。
手裡的錢,隻剩下五十七塊了。
“要是還找不到工作......”高夢圖抱着雙膝,看着頭頂的月亮,“我就安安靜靜的......”
死掉吧。
他心裡想。
他感覺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看着紙巾裡咳出的血,心裡卻是平靜如水,波瀾未起。
“活着也沒什麼好的......”
他喃喃後,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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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心誠則靈,就在他走投無路之際,終于讓他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餐館後廚做洗碗工,一個月三千五,但包吃不
包住。
前台的女人道:“拿你的身份證登記一下。”
高夢圖開心之後,又有點害怕,因為他還是沒成年呢,他怕把身份證晾出去之後,别人就不要他了。
女人見他遲疑,又問道:“怎麼了?”
高夢圖思索再三後,将身份證放在自己手心,還是老實道:“我還有三個月左右才成年,能要我嗎?”
女人打量了他一下,笑了,從他手裡抽出身份證登記,“沒這規矩。你老實幹就是了。”
高夢圖大喜過望,連忙道:“那真是太感謝你了!!”
“别謝我,我隻是個打工的,要謝謝老闆,”前台吩咐了個幫工帶他去熟悉環境,“你跟着他先轉一圈。”
“好,謝謝謝謝。”高夢圖出來的時候還是帶着他那口大鍋,看到有人朝他揮了揮手,他小步跟了上去。
幫工叫小徐,是個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生,他道:“你看着很小啊,怎麼來這裡打工了?”
高夢圖啊了一聲,垂了垂眼:“家裡出了點事兒,沒辦法。”
小徐點了點頭,沒再多問,跟他将餐館位置轉了一圈,然後給他指着後廚那塊窄小的位置,因為師傅一直在炒菜,他
便大了點聲:“那就是你洗碗的地兒,你以後就在那裡幹活。”
高夢圖點了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可他似乎明白得太快了。
因為餐館工作時長一般是早上十點到晚上十二點,隻要還有工作就不能離崗,雖然中間有休息時間,但耐不住餐館生
意爆火,那個碗從中午沒洗到下午兩點,是沒辦法洗完的。
洗碗之餘,還要把後廚衛生打掃一遍,裡裡外外差不多也要兩個小時,他一個大病在身的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勞動體
量,于是很快洗着洗着就暈了過去。
小徐抽空看了一眼,吓了一跳,連忙讓人把他擡到三樓的辦公室裡的休息室去了。
過了半個小時後,他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手裡還帶着濕滑的黃色橡膠手套。
前台的看了他一眼,責問道:“你怎麼暈過去了?”
高夢圖立馬紮醒了,他連忙道:“站的有點久,有點低血糖。”
“我本以為你挺能幹的,沒想到你這麼......”前台悶悶地呼了口氣,“要是老闆發現我招了你那麼個人進來,肯定
————”
“下次不會了,我隻是有點不适應,”高夢圖急道,“再做兩天就适應了,紅姐,你别為難,好麼?”
紅姐聽後,道:“自己的身體自己最了解,要是幹不下去了,也别怪我讓你走。”
“......我懂的。”
早上他一整天都在餐館裡,晚上就走回去廢廟裡睡覺,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他終于适應了,沒想到身體适應了,他
的病卻适應不了。
這次不是暈倒,而是吐血了。
“..................”
餐館不是什麼特别大的正式的店,所以用人看得過去也就用了,勞動合同,身體檢查報告一概都是浮雲,所以也沒有
人知道高夢圖其實是個名副其實的病秧子。
然而此事一出,前台才知道高夢圖不僅是個體力不支的毛頭小夥,而且還是個身患重病的藥罐子,這樣的人放在餐館
裡就是個定時炸彈。
前台看着他,多多少少帶了點不滿,她直言道:“你這樣兒帶着病的,沒有人會要的,到時候有個意外死在餐館裡
了,這還要開不開下去了?”
高夢圖聽後,沉默了好久,才徐徐道:“我明白。”
前台看了他一眼,給他結了大半個月的工資,差不多兩千,塞他手上:“别怪我無情,有些事兒沒辦法,你......”
“我明白。”高夢圖笑了笑,将兩千塊錢揣兜裡,“我收拾收拾就走。”
前台女人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往廚房裡走去,然後稍稍壓着背脊,面容平靜地走出了餐館,仿若這裡不是他的歸宿,
他隻是走一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