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在大道上的小道裡吃人,”新婦羅解釋道,“鄉野村婦一大早就關起門了,而且還有防鬼的風鈴符咒,都市人不信這玩意,所以夜行的很多,我們通常都在都市裡下手,然後落單的就會被吃掉。”
“你吃過多少人?”葉至冷冷道。
“我不吃人,”新婦羅哼了一聲,“我隻吃渣男。”
“......”
新婦羅突然噓噓了兩聲,細聲道:“來了來了!”
伴随着扶桑特色低八度的鬼樂響起,夏迹玉和葉至也打起了精神,新婦羅果然說的不錯,這排場大的,簡直比扶桑開國大典還隆重,他們剛來的時候,小鬼衆多,但不起眼,現在以津真天一出場,連隻在書中出現過的鬼都來了。
比如,橋女。
夏迹玉隻在聊齋看過這種鬼怪,在聊齋裡,橋女因面容醜陋得不到心愛男子喜歡,投河自盡,死後化作厲鬼,變成美貌女子勾纏過往男子,将他們殺死扔進河裡。
但扶桑這邊,這橋女倒是長得異常清秀端正,隻是脖子很長,大概有一隻手臂長度,高高昂起頭,或低下頭時,就像一座拱起的橋。
和轎裡,輕紗籠罩,步步生煙,被小鬼恭敬地擡着,以一步三秒的速度向前移動中,可見不敢輕易怠慢這轎中鬼。
轎子旁也有女鬼坐在架籠裡,穿着扶桑古式和服,手裡彈着三味線,在咿呀咿呀地不知道在唱着什麼。
奇異、詭谲的遊行,所有人都在滾芥投針地前行。
有大鬼陸陸續續地收下各種低階小鬼送上來的貢品,小鬼畢恭畢敬示意地讨好地笑着,大鬼則是正眼都不給一個。
那大轎子走到跟前的時候,夏迹玉才發現它原來比遠遠一看的面積還要大,擡眼一看,就像個小型和屋,人甚至可以在裡面睡覺的程度。
夏迹玉從符咒裡抽出白狐遞給了新婦羅,新婦羅頓時松了口氣,雙手呈遞給了大鬼。
大鬼是個馬頭人身的馬面人,接過白狐時明顯動容,回頭看了一眼轎子裡的以津真天,以津真天點了點頭,馬面人把新婦羅給扯上了轎子!!
新婦羅大叫:“啊!”
葉至眉頭一皺,眼神有殺意閃過,拇指頂起了刀锷,抽刀那一刹,硬生生被夏迹玉給按住了,葉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夏迹玉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新婦羅雖然嘴裡總說着強.奸,強.奸,但到了真要被強.奸的時候,卻發出了尖銳的驚叫,夏迹玉聽到衣物被強行拔除的摩挲音,還有男人張狂得意的笑聲。
就算聲響如此之大,但轎子外所有的鬼都視若無睹,仿佛聽不到,也看不見,不過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而已。
夏迹玉雖然阻止了葉至,但因為這場騷亂,他脫下墨鏡,眼裡黑洞的風沙将他整個身形給吹散,也無人留意。
葉至表面鎮定,紋絲不動,實際内心心跳如擂鼓,他看着夏迹玉那一抹風沙,如蛇形一般鑽進了轎子裡。
片刻後,轎子安靜了。
遊行的街道慢慢從市中心走到了郊外,小鬼無權進入‘天皇’領土(栖息地),慢慢跟随的人變少了,隻留下了幾隻大鬼圍繞在轎子旁。
包括他們看到的在彈三味弦的扶桑女,脖頸極長的橋女,馬面人。
葉至跟在了身後。
周圍靜糟糟的,暖白的月光照射下來,樹葉被風吹起了沙沙的音,蟲鳴不斷的喓喓音,靜谧裡藏了幾分響動。
馬面人腳步頓了頓,警惕地往後一瞥。
以津真天道:“怎麼了?”
“好像有人,”馬面人聲音又悶又沉,仿佛真的是馬發出來的聲音,“我聽錯了。”
以津真天沉沉地嗯了一聲。
橋女似乎聽出什麼不對勁兒,”大人?“
“嗯?”
“新婦羅呢?”
“我抱着呢!”以津真天叫了一聲,“别打擾我!”
橋女:“......”
扶桑女和橋女對看了一眼。
轎子還在走。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橋女回頭看了一眼問道:“馬鬼呢?”
擡轎子的小鬼低聲道:“方便去了。”
橋女搖着頭歎氣,“一天天事兒多。”
看着轎子裡毫無動靜的二人,扶桑女也開始有點疑惑了,但她不敢多言,依舊抱着三味弦一聲不吭地被小鬼擡在架籠裡。
目的地是一座建在荒山野嶺,人迹罕至的廢殿,外院還有叢林鳥獸飛過拉下的糞便,聞起來有點臭,但鬼沒有呼吸,這一點扶桑也是一樣的,他們聞不到。
但是眼睛看着不太舒服,橋女又道:“你們幾個,有空打掃一下,像什麼樣兒。”
無人回應。
“喂!我叫你們————”
她話音未落,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因為除了轎子,四周的小鬼轟然不見,隻留下面面相觑的扶桑女和橋女。扶桑女死死抱住了三味弦,驚恐地望向轎子裡的人。
“以津大人......?!”
橋女也戰戰兢兢地道:“大人?!”
這時門外突然探出了半個身影,月色下,他臉忽明忽滅,橋女定睛一看,是馬鬼,他緊緊用手掼住脖子,但指縫還是咕咕往外湧出鮮紅的血,他嘴裡沙啞道:“有人......有人......”
扶桑女愕然道:“你不是去方便了麼?怎麼被割————”!!
‘喉’字還沒從嘴裡蹦出,一把黑色長刀橫在了她脖子上。
馬面人轟的一聲,倒在了廢殿的門前,馬眼瞪得圓亮亮,眼球突出,血絲密布,一副死不瞑目,不明真相的驚恐。
這時夏迹玉押着以津真天,撥開淩亂的薄紗,和新婦羅一起從矮小的轎子裡,弓着身子走了出來,橋女和扶桑女見狀,雖然目露恐懼,但仍裝模作樣道:“你們是什麼人?!”
夏迹玉為了威懾力足一些,特意沒帶上墨鏡,露出那雙黑峻峻,完全沒有眼白的眼睛,他和葉至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
“大漢的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