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皆是橙黃溫暖的燭光。
縱橫交錯的木質結構懸在頭頂,像一座沒有盡頭的無限城。亡靈鬼府的主人還很有閑情雅緻地添了幾扇屏風,遮住了悠悠拖拽的人影。
陳遊已經掙紮了幾輪,見自己不是平忠正河的對手,身體慢慢放棄戰鬥,老老實實地綁在角落裡,亡靈士兵在他周圍轉悠着。
高夢圖被迫跪在了地上。
他腦袋一陣混亂,見平忠正河對他沒有要發話的迹象,他吸了口氣,開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争分奪秒地思考對策。
首先,平忠正河為什麼對着他喊玉前,難不成他倆之間有什麼關聯?
其次,他與上山的那對夫夫究竟有何幹系?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為什麼看見自己出現在這裡一點也不吃驚?就好像早就預料到他會到來,難道有人提早通風報信?
他心中一震,被一股從背後散發的寒意給生生僵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他眼神一偏,隐約看見屏風外牆上挂着一副壁畫,壁畫上刻畫的是一個妙齡......男子,看上去應該是個男子,隻不過穿着古式女子和服,站在櫻花樹下,她裙邊飄滿了櫻花花瓣,整幅畫都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月光柔和的清冷。
細細一看,這畫中人......居然,居然與他有幾分相像!!
高夢圖神情一驚,瞳孔驟縮。
難不成這就是為什麼平忠正河喚他‘玉前’的緣由?
高夢圖剛好與平忠正河的視線相接觸,他不着痕迹地低下了頭,暫時沒有任何與他對抗的想法。
雖然他的【道式追換】或許有用,但如今身陷囹圄,而且還沒知道對方目的和實力之前,還是要留一手,避免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中。
“任由我處置?”平忠正河放下手中毛筆,看着書信平平道,“你們漢人,真是無情。”
“......”
高夢圖不知道他在講什麼,但聽到漢人二字,就明白這平忠正河在戲耍他,他立刻憤怒質問道:“你知道我不是梁玉
前?!”
“時間已經輪轉千年,你的味道,”平忠正河皮笑肉不笑,“早就變了。”
“那你還————”高夢圖生生壓制住發火的沖動,“你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是我的執念。”
他話音剛落,高夢圖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自己動了起來,旋即一個空中翻轉,他掉落在了平忠正河堅實的懷抱裡,高夢圖愣愣地看着他,怒道:“放開我!!”
平忠正河緊緊抱住了他,眼底慌亂未曾有半分,他低頭垂眼,貼着他的鼻尖道:“他還是把你送到我跟前了。”
他?
果然......果然背後還有黑手!
高夢圖盯着他近乎幽深的瞳孔,一時間忘記了‘呼吸’,不經意道,“......誰?”
平忠正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把他抱得更緊了,甚至把下巴都頂在他肩上,淺淺地閉上了眼睛,“我們一起在這裡共度餘生好麼?”
放屁!
然而高夢圖還沒掙紮,他就察覺了一陣劇烈的騷動,低頭一看,是他的......是他的官服!!他的蓮花官服在掙紮!它不讓平忠正河碰他!!
怪不得策策說官服是有靈性的,要好好對它!
平忠正河眯起了眼睛,他拍了一掌在高夢圖背脊上,不多時,還在排斥平忠正河的蓮花官服,居然漸漸平息了下來,收緊了尺寸緊緊貼在高夢圖身上。
“漢人無情,追随者倒是有情。”平忠正河對高夢圖淺淺一笑,“你比玉前有趣多了。”
“你不覺得你很無聊麼?”高夢圖冷冷道。
“不,得到你,我很高興,”平忠正河把他半抛了起來,換了個方向繼續橫抱着他,“一千年,你還是回到我的身邊了。”
“盡管我是替代品?”高夢圖因為他突然換姿勢,驚魂未定地道,“......這麼缺愛?!”
“你比他還好看。”平忠正河剛想吻他,被高夢圖一個偏頭落在了臉上,他也不惱,隻是輕輕地笑了笑,忽然把他抱了起來,不知道去哪裡。
“圖!”聽到聲音的陳遊大喊道,“你個混蛋你想幹什麼!!放開他!!”
他稍有動作就立馬被亡靈士兵給制止了,刀鋒橫在喉嚨上,再過分毫,鮮血飛濺。陳遊怒目而視,“你們這群渣渣......”
地底别有洞天,被平忠正河九曲十八彎地繞了一圈之後,居然來到了内居,高夢圖在他懷裡激烈抵抗,怒罵道:“你要做什麼!!!”
平忠正河低頭看了一一眼,這一眼,滿眼冷漠。
高夢圖被迫冷靜了下來。
見他不動了,平忠正河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榻榻米上,還沒等高夢圖支起身子,就被平忠正河兩手撐在了腰間,他幾乎是貼着他的臉,目光緊盯着他:“剛剛那個乳臭味幹的小子叫你圖,你的名字是這個?”
高夢圖側目而視,并不搭理他。
“圖,你要是再不回答我的問題,外面的那個,”平忠正河不像在開玩笑,但嘴角卻輕輕勾起,“你想看到他什麼下場?”
高夢圖咬了咬牙,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高夢圖。”
平忠正河在嘴裡細細回味:“夢圖......”
“剛剛上山參拜的那對夫夫,也是你安排的?”高夢圖始終與他保持安全距離,“手段真卑劣。”
“不,夢圖你誤會了。為了他們的關系不被外人說閑話,他們才會來拜我,拿我喜歡的狐狸毛來拜我,”平忠正河完完全全将他壓在身下,“與其說是我安排的,倒不如說是他們的欲望驅使着他們的靈魂。”
“你做了什麼?”高夢圖不解。
“沒怎麼,将口舌不休的人統統見鬼去罷了,滿足他們的願望我有錯嗎?”平忠正河手滑過他的臉,感受他冰冷的溫度,這冰冷卻似火一般熱情,讓他不得不喘了口氣,“這個時代的人,還不如平安時代開放。在我們那個時代,男子跟男子親吻擁抱,甚至是......呵呵。”
“你......你跟梁玉前......”高夢圖張口結舌,“你跟他......”
平忠正河身體似乎僵了一下,旋即他才起身,沒有了剛剛完全掌控,志在必得的情欲,他坐在高夢圖旁邊,說了句無限歎息的話:“可兵權和美人,隻有天皇才能擁有。”
“但天皇死了,也就是死了。”他說時略微譏诮。
平忠正河此話一出,地底上方突然一陣莫名其妙的騷動,高夢圖下意識地擡頭看去:“怎麼回事兒?”
“七月十四,百鬼夜行。”平忠正河百無聊賴地道,“一群無聊的廢物。”
百鬼夜行......
高夢圖一愣,我草,還真有這玩意?!
在高夢圖印象裡,百鬼夜行就是一群長相抱歉的非人體在家待久了無聊,約上三五朋友在街上喝珍珠奶茶的社會黃毛和精神小妹。
“七月十四也是我的忌日。”
高夢圖腦袋一空,又道:“不好意思啊,沒讀過扶桑曆史,不知道你怎麼死的。”
平忠正河:“......”
高夢圖突然安慰他道:“沒事的,都過去了,我也死過,死了之後好好重新做人就是了。”
平忠正河:“......你在安慰我什麼?”
高夢圖啊了一聲,很認真地問答:“那你怎麼死的?”
平忠正河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