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強烈快速震動的敲擊聲，卻把樓下的徐媽惹了上來，她推開門，順便推了他一把，“還玩遊戲！我還真是管不了你了！”

徐安置若罔聞。

徐媽想甩開他的鼠标，使其正視自己，卻沒想到越發激出人的叛逆心理，徐媽拍了一下桌子，聲音有點刺耳，“你是不是想把你偷了幾萬塊錢的事情告訴你爸？！”

‘偷了幾萬塊錢’這幾個字是壓低聲線來說的。

“你可以說。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徐媽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之前那個乖乖兒子能說出來的話，她氣急敗壞地将他扯了起來，剛想當頭劈臉地臭罵他一頓，沒想到對方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她給噎住了。

“我偷錢，”徐安垂下眼，“你偷人。”

徐媽慢慢五指成拳，不多時又緩緩松開了。

“夏鳴的爸爸，是你相好吧。”徐安口吻淡淡，隻是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事實。

“......你什麼意思。”

“有一次我碰見了，隻是看不清，”徐安把遊戲給關了，“但去他了家見到他爸爸，我就确定了。”

徐媽擡頭看了她一眼。

“所以爸爸變成這樣，其實是好事，對嗎？”徐安問她。

“......你是我和你爸的孩子，其他的你不要管了。”徐媽轉身關門走人，不留下隻言片語。

-

夏鳴沒有再來學校。

沒有任何人知道原因。

徐安仍是有條有理地在上課。

“隻剩下十年啦，隻剩下十年啦，想好殺誰了嗎？想好了嗎？徐安！徐安！徐安！！”黑色長條

惡魔一聲一聲地喚着他的名字，仿佛要把他拖進地獄。

“想好了。”

-

放學後他去了一趟夏鳴的家，他從後門偷溜進去的，因為大門擺着白事用的花圈紙錢。

他翻身進入内堂，卻沒看見他想見的人，于是他又溜進了他的房間。

“夏鳴......”

昏黑的房間了無生氣，徐安轉了一圈發現沒有動靜之後，剛想擡腳走人，卻聽到了書本摩擦地面的沙沙聲。

“夏鳴你在這裡嗎......”

他心一橫，大膽地打開了燈，沒想到看見了蜷縮在角落裡的夏鳴。

徐安一邊看着他，一邊慢慢蹲在了地上，見滿地狼藉，他顫聲問道：“你爸爸......”

你爸爸走了，我知道。

一切都是他做的。

但是他還是要裝作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徐安，我爸爸出車禍死掉了。”夏鳴抓着他的手，“怎麼會這樣.......”

“......你媽媽呢？”

“媽媽也走了。”

徐安看着他，抹掉他臉上的淚痕，“别哭。”

“我不知道怎麼辦。”夏鳴那雙通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說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難道你想一起去死麼？”徐安反問他。

“可以麼？”

“......”

“當然可以！”黑色長條惡魔瞪着那雙大眼睛，滿臉邪惡虛僞地笑着。

“你再說一遍。”徐安皺了皺鼻子，這是壓抑時的小動作，“你真的想死？”

“我真的想死。”夏鳴低低地哭了起來，他失控地叫道，“我爸爸媽媽都不見了，為什麼會這麼對我？”

因為你爸爸出軌了。

這是他應有的懲罰。

不過他不會當着夏鳴說這樣的話，良心，他還是有的。

徐安深吸了一口氣，“作業我幫你帶過來，你好好處理後事。”

夏鳴抱着他，像抱着浮木，徐安霎時感覺肩上一片潮濕，可他内心卻毫無波瀾。

回到家之後，徐媽一臉緊張地問他：“你是不是去了夏鳴家？”

“是，他爸死了。”徐安冷道。

徐媽雖然覺得不合理，但她還是問了：“你......你是不是......”

“他爸是出車禍死掉的，跟我沒關系。”徐安面不改色地說道。

“最近身邊死的人，會不會太多了，”徐媽多少知道學校的一些情況，她看着徐安，像是在看陌生人，“你覺得呢？”

“我覺得，”徐安道，“很正常。”

“正常？”徐媽笑了笑，“你不害怕嗎？”

“害怕？我比較害怕我不是你跟你老公的孩子，像八風巷其他孩子一樣被扔出去，像他們一樣被叫野種，一輩子都擡不起頭。”

徐媽張口結舌。

“你以前很膽小的。”

“人不能一輩子膽小。”

“你自從玩了這個破遊戲之後性情大變，是不是這個遊戲影響了你的心智？讓你變成現在這樣一個人？”

“你覺得把自己的無能，賴在遊戲上，就可以減輕一點道德枷鎖嗎？”徐安冷笑道。

“你說什麼！”徐媽目眦盡裂，剛想擡手一巴掌打下去，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硬生生忍住了。

“到底在吵什麼？再吵滾出去！”樓下傳來了徐爸聲如洪鐘的叫罵聲。

“要不是你是我的兒子，我肯定打死你。”徐媽指着他鼻子臭罵，最後狠狠摔門離去。

徐安無所謂地笑了。

打死也無所謂。

他本來就是出生在一個暴力、争吵、沒有愛的家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