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鸢知道他并未真的認同她,就算她和謝七叔真正成婚,他也不一定拿她當七夫人看。
于是,夏南鸢走上前,笑着問道:“前幾日,我在街上遇到了三夫人,也就是謝景瑜他母親,那時候她追着我的馬車喊我是謝家的人,如果我沒記錯,我如今所乘的馬車是大嫂在我進府時新給我定制的吧,她怎麼知道這是謝府的馬車呢?”
“恐怕三夫人随處打聽,打聽出來的吧。”
“是嗎?那三夫人的眼線還真夠廣的。”
夏南鸢見謝伯渾濁的眼睛有些躲閃,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而夏南鸢卻不想放過。
“如果三夫人向外打聽的也就罷了,怕隻怕這眼線是這謝府的,就比如,我在城北開了間醫館,醫館還未營業,就被蘇小姐給知道,還專門帶人上門挑釁,您說說,這要是沒有内部人吃裡扒外,她又怎知那醫館是我開的?”
“夏姑娘。”
“您不必多說了。”
不知怎地,夏南鸢以往說話溫溫柔柔,而如今,謝管家擡首,卻見她讨喜的容顔一片冰寒,帶着莫名的威嚴,讓人不敢去直視。
謝管家第一次不敢看她的眼睛,忍不住将頭低下。夏南鸢向他走了幾步,語氣雖然親切,但卻難掩她笑容中的威壓之感。
“我知道,您一直想讓謝七叔跟謝景瑜叔侄相和,并且也想讓謝七叔娶一位像蘇小姐那般能對他有助力的妻子。但可惜事與願違,如今形勢,憑您改變不了,所以為了謝家好,還希望您不要再惹事。”
謝管家突然擡頭,目光随之變得犀利,“如果沒有你……”
“如果沒有我,謝景瑜難道就不會害他七叔,不參與反叛了嗎?如果沒有我,蘇小姐嫁入謝家,難道就是真心為七叔好的嗎?”
夏南鸢突然對他警告,“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您也老了,不要在用您那老一套标準什麼家和才能萬事興,别忘了,如今我才是跟謝七叔同命相連,親如一家。大嫂念在您年事已高,并且為謝家做了這麼多年貢獻的份上,願意尊您一聲謝伯給您養老,但您别忘了,尊稱始終是尊稱,您還真拿您自個,當成謝家說一不二的長輩了?”
“憑什麼去管我跟謝雲絡的事?”
“你——”
謝伯被她攝人的氣場震驚的全身發顫,忍不住同她發火,卻又被她驟冷的眸色和森冷的氣息逼退,忍不住生出一絲臣服之心來。
是啊,她是主,而他說到底,還是仆。
不能因為這麼多年主子們對他的尊敬,而産生幹擾主子們決斷的事。
謝伯不由地回憶起,這些天他趁府中之人忙碌,而同蘇小姐以及三夫人透露府中消息的事。眼下,夏南鸢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竟然連一絲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夏南鸢見謝伯低頭準備認錯,畢竟身為謝府下人中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是他率先吃裡扒外,将府中之事同外人洩密,按照謝府以往的規矩,多少是要被清除出府的。
但夏南鸢卻阻擋了他下跪的動作,以及他即将說出來的話,反而像沒事人一般,恢複了以往同謝家人一般的尊敬,笑着同謝管家道:
“您也知道,我出身鄉野對府中的規矩着實不懂,過幾日大嫂還有同我與謝七叔舉行婚禮,可惜我什麼忙都幫不了,所以還請您這段時間多費心啊!”
一句話,無形中拉近了謝伯同她的關系,而且也表明,她嫁進府裡時這麼重要的儀式,是離不開謝伯的。
如此,謝管家又如何能拒絕,于是聽命,會盡心為七夫人辦妥的。
夏南鸢知道,謝伯這個潛藏的麻煩算是被她解決了,今後她在謝府應該也沒人再去背後給她使絆子了。
紫鵑全程在她身後看着不出聲,眼見夏南鸢上車,便随即攙扶,跟她一起乘馬車進了宮。
謝管家和帶她來的馬車夫早在宮門口便停了下來,交代了幾句後,便由紫鵑跟着,夏南鸢徒步走到趙太妃居住的寝宮。
趙太妃居住的寝宮并不大,并且還有些冷清。長長的連廊一連通向幾乎見不到宮人的地方,夏南鸢才在宮女的指引下停了下來。
琉璃皇瓦下是一道朱紅色的門,門前的兩口吉祥缸上還積着雪,夏南鸢四處望去,發現這裡的樹都十分的低矮,幾乎高不過這四面長長的宮牆。
朱紅色的正門打開,一個身穿淡綠色蓮花紋小襖的宮女走了出來,看到夏南鸢,立馬俯身恭迎道:
“娘子終于來了,太妃已經在殿中等了您許久。”
夏南鸢跟着小宮女走了進去,經過一個方正的小院,便是太妃的正殿。
此刻,太妃正斜倚在她殿中的軟榻之上,并沒有穿正式的禮服,也沒有戴着花钗珠冠,反而就像是尋常見着晚輩,并沒有過多繁複的禮儀。
“你就是謝雲絡新娶的丫頭,名叫夏南鸢?”
“是,民女夏南鸢,見過太妃娘娘。”
夏南鸢恭敬地同太妃叩首。
原本她還在緊張,如今也被太妃随意的裝束弄得放松了些。夏南鸢看着身上大嫂給她準備的紫藤蘿花枝紋飾的淺粉錦衣,雖然正式,卻不顯莊重,反而有種輕松俏皮之感。
想來也是大嫂知道太妃的随意,讓彼此都能輕松一些。
太妃讓丫鬟為她拿了個墊子,夏南鸢起身跪坐,她與趙太妃之間立着一座十分巨大的素紗屏風,上面還繡着雲母的圖案,所以她并未看清太妃的臉。
反而是隔着屏風,夏南鸢看到太妃手中雲鼎蓮花紋的香爐中,正燃燒起絲絲縷縷的艾香,恍然覺得這味道很是熟悉,不由地問道:
“太妃這香,可是治療頭疾淤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