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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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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官煩躁地翻着卷宗:“現在想翻供?晚了?證據确鑿,闆上釘釘的事情,拒不認罪隻會加重你的刑罰,不簽認罪認罰,就不給你判緩。”

顯然是有人已經打過招呼了。偵察期間收集了充足的證據,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鍊,潭楓丹的供詞已不能起決定性作用。

她這才發現,自己就像一個傻子,乖乖地把脖子在斷頭台擺好,恻刀落下的時候才哭喊着怕疼。

她終将咽下這碗自己釀下的苦酒,獨自度過黯淡無光的餘生。

所以當做完體檢,警官告訴她可以出去的時候,潭楓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還是你不知道什麼是暫予監外執行?虧你還學過法。”女警官掃了一眼潭楓丹的簡曆,很不耐煩,怎麼還有這種犯人,真是浪費時間。

暫予監外執行指的是本應在監所服刑的犯人因身體原因不适宜服刑,包括但不限于身患重大疾病和妊娠期、哺乳期的女犯人。

又有一個女警官過來,面色焦急:“潭楓丹,誰是潭楓丹,醫院打來了電話,你媽快不行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潭楓丹感覺自己的心髒都漏了一拍,大腦空白,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女警官催着她:“快點辦完手續出去見你媽最後一面啊!”

也許是人在面臨極端的痛苦時,大腦會自動屏蔽過于強烈的情緒,潭楓丹茫然地跟随着女警官的要求,亦步亦趨地辦完了手續,直到站在鐵門外,看着傾瀉而下似乎要把整個世界淹沒的大雨,才想起了自己要幹什麼。

看守所很偏僻,根本沒有什麼車輛從這裡經過,更何況是在下大雨。

潭楓丹撥通了楊君澤的電話,她不想這麼做,但是要想趕上見母親最後一面,她隻能撇開自我道德評價和個人喜惡,去所有可行的方法。

進去之後,楊君澤申請過很多次探監,都被潭楓丹拒絕了,也許他會幫她。

直到手機所剩無幾的電量被浪費得幹幹淨淨,電話那頭也無人接通,和高中時代一樣。

她怎麼總是這麼幼稚?心存幻想?真是活的像一個笑話。潭楓丹靠在鐵門上,笑聲逐漸變成了歇斯底裡的幹嚎。

她以後再也不要流眼淚了,淚水無用,沒有了媽媽,誰還會珍惜她的眼淚?

一輛出租車路過,司機竟然又是一個老熟人。

錢多多。

他長得變了樣,曾經因為幹瘦像夜叉一樣的男孩發福成了面團般的中年男人,雖然油膩,但是曾經好像誰都看不慣的吊梢眼也變得慈眉善目起來。

“老同學,好多年沒見啊!”但是他說話還是不改以前的腔調,賤兮兮的。

潭楓丹幾乎是不加思索地上了車,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去見母親最後一面,然後在錢多多不着邊際的扯飛機中,焦急的心态失衡,不争氣地哭吼着她要去趕去見母親最後一面。

這個她曾經憎惡的小混混,卻像是霎時間變成了另一個可靠的好人。

錢多多化身秋名山車神,一路風馳電掣,闖了無數個紅燈,别停了不知道多少輛車,迎着無數司機的夾道怒吼和中指,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到了醫院,比規劃行程少了一半的時間,甚至還聽完了錢多多的故事,他也因為在牢裡,沒趕上母親的最後一面。

最可笑的是,潭楓丹竟然和錢多多共情了,甚至原諒了他所做過的一切。

下了車,雨停了,醫院的樓頂上甚至出現了靓麗的彩虹,像是某種吉兆,人們紛紛停下腳步贊歎這份美麗。

但是潭楓丹的幸運已經用盡了,千辛萬苦拔山涉水趕到病房,她隻看到一塊白布。

這不是噩夢,這就是現實。

冰冷的、蒼白的、簡潔明了、不容懷疑的現實。

辦葬禮的過程中,楊君澤幫了很多忙,潭楓丹沒有拒絕,也沒有感謝,反正現在什麼都無所謂了。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母親甚至不願光顧潭楓丹的噩夢來譴責她。

媽媽大概是對我徹底失望了吧?潭楓丹想,又對始終隻想着自己的念頭感到厭惡。就因為這樣,她才會失去世界上最愛她的人。

但是一天天隆起的肚子也提醒着她,一個新生命即将誕生。

潭楓丹想過流産,楊君澤聘請的律師建議不要,如果孩子沒了,她的暫予監外執行也會被取消,潭楓丹需要回到監獄繼續服餘刑。

她點點頭,木然地聽從着安排。

或許是出于愧疚,楊君澤的照顧無微不至,無論多忙,他都會定期抽空陪着潭楓丹去做各種檢查,産檢醫生甚至把楊君澤誤認成了沒出生的孩子的爸爸。

“他不是。”迎着産檢醫生探究的目光,潭楓丹停頓了一下,不知該如何描述兩人的關系。

朋友?怎麼會有這麼精心計算的朋友呢?

同學?兩人社會地位和财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好像是在高攀。

楊君澤搶先開口:“現在還沒确定,不過我每天盼着盡快轉正呢。”

産檢醫生露出了然的微笑,至于她是理解成小年輕未婚先孕還是舔狗上位,就不得而知了。

“你想要報複胥辛嗎?”走出了醫院,楊君澤突然問道。

潭楓丹搖了搖頭。

男人露出苦澀的笑容:“現在你還愛着他嗎?”

“如果我說我從來都不是因為愛,而是覺得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呢?”潭楓丹蓦地有了傾訴的欲望:“胥辛以保護我之名,傷害過很多人,雖然并非我要求的,但是踐踏着這些人的痛苦再來假惺惺地說不是出于我的本願,未免太過虛僞。”

“我該受的報應已經受了,我欠胥辛的也已經還清了,所以我請求你,不要再把我牽扯到你們的恩怨中,可以嗎?”

女人的眼神是如此哀怨,仿佛道盡了世間的艱辛,楊君澤的喉嚨微動,答應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想起另一個曾經也是用着如此哀怨的眼神注視着他,躺在床上再也不會醒來的女人,楊君澤又戴上了完美的面具:

“潭楓丹,我說想當孩子爸爸的話,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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