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是一種禮貌,也是一種警告。
琴酒隻覺得自己眼睛一閉一睜一輩子就要過去了,好不容易熬到麻醉劑失效再睜眼,便看到朝聞道樂呵呵站在旁邊,堪稱慈祥地拿着一管試劑看着他,盯得琴酒每一根神經都在報警。
……見鬼了啊,這人明明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怎麼氣質這麼詭異。
“你醒了?”見琴酒看過來,朝聞道臉上隐秘的惡趣味如同潮水般褪去,又挂上了那副慣常的,書本上最最标準的微笑。
他利落地解開了琴酒身上的束縛帶,随手将試劑放回桌子上——這下琴酒可以确認這是麻醉劑無疑了,朝聞道這家夥剛才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給自己補上一針,這個答案讓琴酒眉毛狠狠跳了一下。
“别這麼看我,”朝聞道歎了口氣,“你以為将行動組的top killer擊暈這種事很輕松嗎?我這邊也是下了很大決心啊。”
琴酒忍不住冷笑。
這攻擊确實是防不勝防,如果朝聞道口中的top killer不是他就更好了。
“回報。”他再次重複這兩個字,平靜的嘲諷,“拉加維林,你真應該去應聘情報組。”
這種強買強賣且毫無悔意,睜眼說瞎話不打草稿,面色如常還能露出這副惡心微笑的家夥,不正是朗姆所需要的人才嗎?
琴酒在心裡一口氣罵了三句,可以說是非常不爽了。
朝聞道全當沒聽到他的嘲諷,毫無歉意地聳聳肩。
“雖然我覺得去哪裡都無所謂,”他把桌子上的儀器收拾好,“但很明顯在研究所的我更有價值,如果是情報部門……humm,有朗姆在的話,我很難出頭吧?”
他頂着一張淡泊名利的臉說出非常勢利的話,本人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而且研究所的含金量很高,除了沒什麼自由之外,我倒覺得是個頗為完美的工作——”
咔哒。
合上箱子,朝聞道歎了口氣。
“是最直接能和boss接觸的職階。”他回過頭笑了笑,“我相當滿意。”
也很方便在烏丸蓮耶身上動手動腳,這句話他沒說出來。
“不說這個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朝聞道抱着一本破舊但仍看出是明黃色外皮的書,和琴酒一同從實驗室走了出去——現在是下班時間。
雖然很不情願,但琴酒不得不承認朝聞道最開始的說法。
“不算壞。”他簡短地說。
“那太好了,”朝聞道感歎,“希望你能感受到一種智商增加的幸福——别這麼看我,被洗腦的感覺難道很好嗎?看看你之前都幹了什麼事吧殺手。”
包括但不限于給boss擦屁股,狙擊友方,自斷生路。
琴酒這次真的不能再沉默了,他皺着眉,“那是任務。”
朝聞道隻看結果。
“什麼任務值得人拿命去完成呢?更何況你可是琴酒。”他歎氣,“有些真相是我們從外面,或從上面得知的。”
琴酒不再說話了。
他當然知道朝聞道的意思——但他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從孤兒院來到黑衣組織是琴酒自己的意願,在得到“我究竟能走到多遠”這一答案前,殺手都不會為自己的選擇而後悔。
所以無論是催眠還是洗腦,在他看來都是組織向他索要的報酬罷了,琴酒自認這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而現在朝聞道把這份報酬追回并贈還他,這當然更好。
琴酒接受的心安理得,既然朝聞道來找他合作,那就證明有一件“琴酒能夠完成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他思考完,馬上決定了後續應如何去做。于是先一步開口:
“閑話就免了,拉加維林。”殺手已經收起了眼底的情緒,堪稱好脾氣般詢問:“說出你的需求。”
朝聞道很滿意他的幹脆。
由于和刃相者打交道比較多,他大緻可以猜到對方的想法,但仍不妨礙他的欣賞。
“未來的三個月内我可能都要耗在實驗室了,這是組織的臨時通知。”
燈光勾勒出琴酒的身影,比朝聞道認識的那個更精瘦,時間還未在他身上填補更多的皮肉。他的神情有一種沉默的鋒利,那雙眼睛在昏暗中燒着,像是日夜不斷地在為自己淬火。
朝聞道欣賞完,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
“但我的孩子明天即将抵達日本。”他說,“事發突然,我很不放心他,所以我來找你尋求合作。”
好一個愛子心切的老父親。
但琴酒的表情卻變得非常怪異。
“你要讓我給你帶孩子?”
琴酒用“你是不是瘋了”的複雜語氣說,“拉加維林,你才該去醒醒腦子。”
“而我确信自己的選擇完全正确。”
朝聞道四兩撥千斤般回答了琴酒的問題,笃定道:
“你會喜歡他的,Gin。”
。
。
。
……總的來說,朝聞道沒說謊。
勞模又一次為任務貢獻了自己的睡眠,現在這個點,陪着他的隻有紛紛揚揚落下的鵝毛雪,以及——
“Gin!”
活潑的黑色幽靈從矮窗探出頭來,黑兜帽和深色圍巾遮住了他的面部,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我找到u盤啦,”月見裡月歡快道:“我們走?”
他的兜帽沾滿了灰塵,額前的黑發間凝結着暗沉的血迹,神情倒是輕快,像剛完成了一場探險。
琴酒點了根煙,眼瞅月見裡月利落地從窗戶鑽出來,跳下窗台。動作輕盈,沒發出一點聲音,隻有落地時濺起的一點雪花發出被擠壓的砰響。
大雪還在下,等到了明天,月見裡月的腳印會被新的蒼白覆蓋的無影無蹤。
等坐在保時捷後排時,身上的寒意才如同潮水般褪去。月見裡月随手将圍巾扔在一邊,扒着駕駛椅去看琴酒發消息。
“Vermouth…”念出這個名字的瞬間,月見裡月眨眨眼睛,“啊,這就是今天晚上為我們提供情報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