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面前時間的流逝作為戰場。如果說蘇格蘭的參與是一場挑釁,那麼她要做的不過是應戰。
“那你找的人可不對,Madeira.”她故意闆起臉,眉眼仍然很不克制地彎着,“我認真的,這比賽有黑幕,優勢在我。”
馬德拉半個身子都被蛇纏住了,它們在拉着他向下墜,聞言,真情實感地疑惑道:“而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忽略掉諸伏景光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馬德拉大聲向在場的人道别,在他通往洞開的另一扇門時,整個密室開始震動。
始終沉默的特蕾莎忽然開口:
“這裡要塌了,我們得趕緊離開。”
頓了頓,她對貝爾摩德說:“記得帶上肋骨和詛咒。”
。
【往昔不再之城】
(彌阿的風十分任性。它像個窮孩子一樣拉扯着我們的衣服,向我們的臉上投擲沙土,在布滿塵土的石塊中哀鳴。這座荒廢之城并不單調。這裡有柱子、拱門、被沙子蒙蔽的雕像,和不知延伸到何處的腳印。
我們在一個可能是地窖或神殿的廢棄房間裡發現了遺迹。房間的牆壁開裂,裂縫中流出沙土。
當我們回到地面時,風正在上行,幾乎将我們吹至空中。
也許它很是想念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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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息詛咒從咳嗽開始——像讨債人一樣在受咒人的喉間遊蕩。
當它發作時,它會拿走一份【健康】。或者,需要受咒人投入足夠強大的心之影響來對抗詛咒。
否則,健康将被轉變為衰老。
而烏丸蓮耶最缺的恰恰就是【健康】。
【健康屬于我的這具身體。世間存在各種各樣的身體,但這一具是屬于我的。
我的頭腦需要它,正如菌菇需要泥土。】
貝爾摩德隐瞞了詛咒的存在,得益于蛾相最擅長欺騙,烏丸蓮耶竟真的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勁。
在最後一份健康被詛咒銷毀後,烏丸蓮耶的生命開始了倒計時。
他意識到了,并發出驚恐的嗬嗬聲,那粗重的、猶如野獸被重創一樣的喘息萦繞在房間内。
老人的手胡亂揮動,妄圖掐住身前女人的脖子。那隻脖頸被細密帶有尖刺的觸手纏繞,俨然已經刺破了皮膚。
但——沒有血流出來,一滴都沒有。
貝爾摩德并未掙脫那些細小的阻攔者們,她握緊肋骨,對着緻命的脖頸劃去,刺啦一聲,烏丸蓮耶的雙目死死睜大。
他看到了,貝爾摩德像蛻繭般掙脫了外表的皮膚,先是被劃開的脖頸,緊接着是整片後背,繭内的生命用盡全力從舊的軀殼中鑽出,濕漉漉的,滿是粘液與紅色血絲的身體,緩慢而有力地向外掙脫。
淺金色的頭發更白了,濕潤地貼在額前,像浸潤了月光。
一個比貝爾摩德更加蒼老,也更加真實的軀體伏在蛻下的繭殼上,手肘撐在地面上,如此狼狽卻如此美麗。
她的背部多了一雙灰撲撲的鱗翅,現在還隻是兩團緊皺的、濕漉漉的囊袋,無力地垂在身側,像一團被揉皺的帛布,房間裡除了烏丸蓮耶驚恐的嗬嗬聲,現在還多了女人肆意的笑聲。
剛開始還是無力的,但随着她狼狽地爬向烏丸蓮耶,上半身成功趴在對方的膝上,有了支點後,那笑聲變得更大,有将恨與痛一同脫口而出的暢快。
“我的血親……”她邊笑邊咳,氣管呼呼作響,“你是否願意為我輕聲朗讀童話,一如我小時候那樣?”
烏丸蓮耶還帶着呼吸機,他劇烈掙紮,企圖後退,但身後就是半擡起的床,真是腹背受敵。
“你不願意嗎?”貝爾摩德輕聲道,頭輕輕枕着烏丸蓮耶的膝,蒼老布滿皺紋的手握住更蒼老的那隻,“那讓我來吧,我會為你講述……”
“在隐秘的曆史裡,有一場覆石之戰,在這場戰争中,【飛蛾】從從内部篡奪了【轉輪】,盜走了它的皮膚……”
她捧着烏丸蓮耶的手不讓他離開,把額頭往他掌心裡送,沒有人知道貝爾摩德現在在想什麼。
她這樣依偎着,就像很久之前,她還是孩童時也曾這樣做過。
“我的血親啊,”她喃喃,表情是如此幸福,真心和眼淚一起不受控制地流出來了,“而這也是我們的結局嗎?”
“嗬……”
健康的消減讓烏丸蓮耶迅速失去力氣,他的體力已不足以支持他衰弱的心髒,但意外的,他并沒有因此死去。
老人的視野逐漸模糊,緩慢搏動的心髒被另一種更狂野的跳動取代,他感覺到自己的皮下的肉被啃食,視野逐漸暗下。
生命的最後,人的聲音已經遠去,他所聽到的是一種狂亂沖撞皮膚的撞擊聲,無數飛蛾在煽動它們有力的翅膀。
琴酒從角落裡走近,看到了烏丸蓮耶已經灰敗的眼球,在這具蒼老的軀體上,無數小包從皮膚上鼓起,快而密集地沖撞蠕動着。
貝爾摩德擡起與曾經相比蒼老的厲害的面容,對琴酒露出一個微笑。
她仍是那副姿态,枕在烏丸蓮耶膝頭,皺紋遍布的臉好像更幹枯了些,似乎很快要進行下一次的蛻皮。
“你想說什麼?”她問。
琴酒垂眼看着她,貝爾摩德并未從中看到任何陌生與不适。
“而我有什麼要說的?”琴酒哼笑,舉起槍對準門口。
“Vermouth,”他說,“你這副樣子倒是比之前任何一張臉都要順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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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響起急促的跑步聲,緊接着哐當一聲響,蘿絲和波特像兩顆炮彈一樣闖入房内,在看到琴酒和貝爾摩德後,後者猛地刹住腳。
蘿絲跑的太急,一頭撞在波特後背把人推倒了,兩人疊着摔了個徹底。
琴酒舉着槍,貝爾摩德也看向兩個小孩,一時間竟失去言語。
無論如何,他們都無法想象将組織交給這兩個小鬼後會産生什麼後果。琴酒忍了又忍,最後還是用槍托敲了蘿絲和波特的腦殼,然後從懷裡拿出馬德拉早早交給他的照片,将其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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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德拉一落地,看到的就是滿頭包的蘿絲和波特,可憐,弱小,又無助。
“………?”
他剛要說話,咣當一聲,門發出第二聲巨響。
諸伏景光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擡頭看到屋内場景時,堅定的表情登時一片空白。
馬德拉說出了他的心裡話:
“哇塞。”他真情實意地感歎:“——好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