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正好,四月的太陽透過窗戶,落下讓人眩暈的暖意。
“他也不在格拉納達。”
短暫的沉默後,朝聞道歎了口氣。
他和流亡者原本是站在門口交談,後面被艾倫發現,于是朝聞道在白頭鷹首領的邀請下從善如流來到了屋内。
幾粒小小的,純黑的正方體漂浮在空中,像是行星般環繞在男人身側,不仔細看的話,這些奇怪的漂浮物或許會被人誤以為是空氣中的灰。
艾倫和流亡者的視線落在那些小顆粒上,後者聽到馬德拉不在格拉納達的消息後皺起眉毛。
他伸手碰了碰正方體,顆粒瞬間分散成更小的碎片躲開他的觸摸,在離他有段距離的地方又重新組合。
“這是你的能力?”流亡者問,“你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内知道馬德拉不在格拉納達的?”
流亡者對杜弗爾的追随者們并非一無所知,他們其中,有的暗示流亡者可以找準時機踹掉杜弗爾自己上位,有的來刺殺他以對杜弗爾表忠心。
還有一種,就是與杜弗爾關系平等,并不受他指使的合夥人,這類人的信息最難獲取,很不幸朝聞道是其中之一。
所以雖然杜弗爾和朝聞道合作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但流亡者仍然不知道對方到底能帶給杜弗爾怎樣的利益……難道老頭子要拓展領域,搞研究?他知道朝聞道在黑衣組織的職位是外聘的研究員。
可這也不像清算人會做出來的事情啊,他們什麼時候這麼有文化了?
朝聞道想了想,目光遇上流亡者的目光,這個與杜弗爾有些相同卻更為張揚的面容,年輕、野蠻、那雙淺色的眼睛襯托出他不掩飾的思緒,帶有對一些事的考量。
他突兀地笑了,“你問出的這兩個問題是密切關聯的。”男人将手裡的茶杯放回桌面,“我能發現我的孩子不在格拉納達,恰好是因為我的能力,簡單來說——”
小方塊們組合成一個手掌大的黑匣子,懸在朝聞道手掌上方。
朝聞道,“因為我能計算出這個世界發生過的任何事。當然,司辰的一些事除外,我的權柄不比祂們高。”
艾倫盯着那個黑色方體發愣。
他自己走的就是鑄相飛升,對朝聞道的了解比流亡者來的更輕松,那分布排列的微粒,讓艾倫想到了一種推測。
“這聽起來太夢幻了。”他喃喃,“所以你身邊這些小東西,它們其實是……計算機?而你說馬德拉不在格拉納達,是你計算出的結果?”
朝聞道聳聳肩,“就是這樣,他不在格拉納達,于是事情開始變得棘手起來了,我懷疑這其中有司辰的介入……啧。”
說到這裡,他的臉色陰沉起來,把流亡者看的一愣,因為這陰沉的影子裡有杜弗爾的味道。
“你可以去問問琴酒。”他說,毫不留情出賣了隊友,“……畢竟我覺得,如果他不着急的話,那我們也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不誇張的說,他甚至覺得那兩個人像是縫在一起了一樣,馬德拉是琴酒身上的一小塊親密的肌膚,如若喪失,身體會感到難言的陣痛。
朝聞道睨了他一眼。
“我不認為他會告訴我實情。”
他顯然也想到了那位殺手,歎了口氣,蹙着眉,露出一副苦惱的樣子。
“就因為猜到他什麼都不會說,”朝聞道嚴肅道:“我不能保證自己不會一氣之下把他打一頓。”
流亡者,“………哇哦,我是說,您看起來不像啊,雖然第一次見面,你确實無緣無故把我揍了一頓。”
“當時情況緊急。”
朝聞道解釋了一句,“抱歉,這可能和杜弗爾有點關系,他對待不聽話的人總是喜歡趕盡殺絕的。”
作為合作夥伴,朝聞道自認他比杜弗爾溫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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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馬德拉幫米蕾娅收拾的第三波前來刺殺她的人了。
先說好,他沒有受傷——馬德拉甩掉匕首上的血,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也不管地上髒不髒,直接盤腿坐了下去。
“怎麼這麼多人。”青年嘀咕着,享受着暫時的安全,他的手撐着地闆,扭頭去看米蕾娅。
“女士。”他笑了笑,“你好些了嗎?”
他脖子上還圍着來到這裡就沒有摘下來過的圍巾,淡淡的灰色,很長一條垂到地上,米蕾娅躲在馬德拉後面,就這樣呆呆看着這個前來幫她的人把匕首揮的像是在跳舞一樣優雅有力,圍巾時不時在空中劃出一個弧。
現在它又為馬德拉圈住一塊小小的地盤。
在見識了對方的實力後,米蕾娅膽子稍微大了些,“很好。”她說,“我是說,再沒有比現在更安全的時候了。”她的眼睛閃閃發亮。
馬德拉把綁好的偷襲者們踹到房間角落裡,并忽視了他們的怒瞪,原諒他吧,不是他沒有禮貌,而是他實在不想站起來了。
四月,格拉納達的黎明散發着冷冷濕意,但空氣卻像裸露的火爐一樣閃爍着微光,馬德拉動了動鼻子,聞到苔藓與動物爬行留下的粘液土腥味,蛇出沒的天氣。
黎明到來,刺殺者總算歇下,馬德拉等了等,再沒有第四波人前來行刺,他順勢躺在地上,放松的盯着頭頂的天花闆。
“這下你不用怕啦~”他歡快地說,随即好奇道:“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米蕾娅猶豫了片刻,最終将事情的起末告訴了馬德拉。
她是一名畫家,前些時間孤身前往格拉納達南部的一座山脈取景,那座山脈橫跨格拉納達省與阿爾梅裡亞省,分布了許多零散的小村莊,氣候宜人,風景秀麗,米蕾娅帶着相機和畫闆向山脈深處走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山城阿勒普耶羅斯的高處聚居着一群為神舞蹈的人。他們不願被人看見,但好巧不巧米蕾娅發現了他們。
盡管她很快離開了,但這些信徒準備在畫家米蕾娅身上傾瀉他們的不滿。
這就是米蕾娅近幾天接連遇刺的原因。
馬德拉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點點頭。
“哇——好有藝術家味道的故事。”他睜大眼睛,“這個故事就告訴我們,做人一定要寬容。”
青年坐了起來,對那些還活着的,被綁起來的信徒們咧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