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鏡子裡破碎的自己,卻顯得更加猙獰,傷口處滲出的血珠,順着手臂緩緩滴落,滴在白色的瓷磚上,宛如一朵朵盛開的紅梅。
[鄭清春,你到底在幹什麼?]
888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着一絲焦急,這是他第一次叫出鄭清春的名字。
真玩脫了。
888從未打開過的心理評估,此時帶着生鏽的齒輪聲,在虛空的黑暗中不斷閃爍着紅燈。
鄭清春卻仿若未聞,他隻是呆呆地看着鏡子中的破碎影像,腦海中一片空白。
許久,他才緩緩蹲下身子,像做錯的孩子般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撿起那些碎片。
手指剛一碰到,尖銳的邊角便劃破了他的皮膚,更多的血滲了出來,但他仿若感覺不到疼痛,依舊機械地重複着這個動作。
衛生間的門被輕輕推開,安娜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看着滿地的狼藉,看着蹲在地上、雙手鮮血淋漓的鄭清春,眼中沒有絲毫的驚訝,隻是靜靜地走上前,蹲下身子,握住鄭清春正在撿碎片的手。
“會受傷的。”安娜輕聲說道,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裡的微風。
她的小手暖暖的,與鄭清春冰冷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
鄭清春擡起頭,看着安娜,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卻被安娜緊緊握住。
“安娜……我……”他嗫嚅着,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他該說些什麼,鄭清春知道,但混亂的大腦讓他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麼才符合現在的場景。
安娜沒有說話,她松開鄭清春的手,拿起一旁的毛巾,輕輕地擦拭着他手上的血迹,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擦完後,她又站起身從挂着的毛巾裡随意抽出一張看起來是幹淨的。
再次蹲下身子,撿起那些碎片,一塊一塊地放進垃圾桶裡。
“安佑。”
“嗯。”聲音不受控制的從鄭清春嘴裡蹦出。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對嗎?”
“……”
簡單的話語,讓鄭清春仿若回到了安娜第一次這麼問自己的那一天。
那時的他會毫不猶豫給出肯定的答複,是因為他知道未來誰也說不定,他可以善意許下不明的未來。
但現在的鄭清春眼中的迷茫愈發濃重,連“我是誰”都搞不清楚,又拿什麼承諾未來。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幹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安娜像是看穿了他的掙紮,小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再次輕聲說道:“沒關系的,安佑,不管怎樣,我都在這兒。”
“我一直都會陪伴安佑。”
“隻要安佑一直在就行。”
“……”
他好像連這種肯定都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