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落掌的動作極輕,像拂過柳葉的風,但宣昭卻從那動作裡看出了肅殺,風裡夾雜着萬頃的雪,在一刻落下。
看來此次千金閣确是下了血本,這女子的修為在當世應該也是數一數二的,但他好像從未聽過這号人。
看來此人是其它門派的頂尖高手僞裝至此。
一炷香的時間,敗在那女子手裡的人已有數十位,其中更不乏聲明顯赫之輩,可大多人在那女子手裡都過不了十招,她甚至從未拔出過她身側的那把劍。
包廂裡的衆人忍不住咂舌,這是他們可以打的嗎?這是他們打得過的嗎?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宣昭,嗷嗷待哺的眼神看得宣昭忍不住别過了臉。
“别看我,除非師尊親至,不然在場中能為這女子對手的不出三人。”
一聲輕飄飄的歎息劃過,衆人不約而同無言望向場中。
不過兩句話的時間,那女子又扇下去了兩人。
宣昭仔細觀察着女子的招式,想着破局之法,師尊給他留下的那道劍氣足以和這女子相抗衡,但若在此刻用了那道劍氣,後續便難以從此處脫身,那閣主修為也是元嬰,到時候禁制一解,必是一場亂鬥。
宣昭想起父親留給他的妖族秘法,這是來自血脈的傳承,短時間内便可将妖血激發,從而獲得越境的實力,這足以讓他殺出這座城,但結果是兩個極端,要麼修為全失淪為廢物,要麼妖血被徹底激發,變成隻知殺戮的妖獸。
手心滲出一層薄汗,宣昭難得的感到了慌張。他并不是聖人,從千金閣走出去的那一刻他便發誓,自己餘生所剩下的事便是複仇。
剛上青竹山時,他日日夜夜都想燃盡骨血和仇人們同歸于盡。可不知何時起,怒火之外,他更多的渴望起了一些其它東西。
就好比現在,他最怕的并不是失去理智,總歸這樣也能帶走幾個仇人,可師尊呢?
白發的仙人就這麼孤零零地守着那座山,受着那些不可言說的苦楚,他想長久地陪在那輪清月身邊,哪怕不言明心意也好。
隔着珠簾傳來的一聲鑼響喚回了宣昭思緒,他循聲看向場中——
第一炷香已經燃完了,宣昭看向場内,那女子如雪松挺立,睥睨着所有的人。
閣主的身影悄然出現在女子的身後,“小姐可需要休息?”
女子開口說了她今日的第一句話,“無需。”
“場中還有一百三十七人,我和鲛人骨在此恭候小姐了。”閣主微微躬身,身影很快隐入了黑暗中。
整個拍賣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中,不再有人如之前一樣前赴後繼的沖上台,一道粗重的呼吸聲後,一個白發老妪上了台。
“小友,老身這廂多有得罪了。”
枯瘦的手成爪狀,老者身形一閃,瞬間襲向那女子的面門。老者的動作幾乎快到讓人難以看清,但宣昭跟着于階白學劍的這些年,挨了不少打,在判斷靈氣感知,招數走向的造詣上不低。他清楚地看見了那老者陰毒迅捷的招數在接近女子鼻尖的前一刻被凍住了。
是真的被“凍住了”,如同一滴水,在落地的那刻瞬間凝結成冰,連同靈氣都被一起凍住。
接着便是一劍破空,女子的聲音透出一股冷寒,“通緝榜上的割面鬼實在不該來這種地方。”
“呸”老妪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你們這些正道修士自己吃湯便不許别人喝水了,不過是修練方式不同,你們便要趕盡殺絕...”
她還沒罵完,就被一劍穿心,老妪的表情扭曲在憤怒和迷茫之間,最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第二柱香剛落下一縷香灰,劍光回鞘,再無人敢上前。
“這柱香剛開始,若再無人上場,等這柱香結束後,鲛人骨便為這位小姐所有了。”
香灰撲簌掉下一大截,場中無人再敢上前,修為隻壓到金丹,還能一劍便将通緝令排前十的割面鬼殺死,這說明他本身的修為和劍術便及其恐怖。
若所有人輪流攻伐,也許還有勝算,但這場中人心各異,沒有人願意做那無名無姓為他人做嫁衣的炮灰,場内安靜得落針可聞,灰燼無聲飄落。
香很快隻剩下最後一點,微微的火星冒着頭,很快便要奄奄一息。
閣主的臉上又挂上了那種假樣的笑容,“看來鲛人骨非小姐莫屬了。”
一隻纖白的手推開了包間的窗門,聲音又脆又冷,“我想與小姐一戰,不知可有這個資格?”
那女子隻是懶懶擡頭看了一眼,“若你覺得自己有,就來。”
巫小翠撈起袖子就要往下沖,“我去了,師兄師姐們,你們要記住我不是一個失敗者,而2是一個光榮的炮灰!”
宣昭一把把他的頭按了下去,“我剛剛喊的那聲當然不是讓你去送死的。”
巫小翠一臉懵,“你送啊?”
宣昭一臉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身姿飄然地從窗口落了下去。
“請賜教。”
話音剛落,攜着勁風的劍氣便沖了上來,宣昭側身一躲,劍風擦着他的臉頰劃過,血痕乍現。
兩人在風聲中錯身而過,宣昭聽見那女子道:“我想看你能否配做他弟子。”
宣昭瞳仁一怔,迅速回身,反手擋下了那道突如其來的劍影。
接着便是鋪天蓋地的劍氣,密密麻麻席卷而來,彙成了充滿冰冷劍意的牢籠,仿若漫天冰菱傾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