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所有人都被困在暗無天日的洞中,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傷,一派愁雲慘淡。
頭頂上是一片虛無的黑,周圍都是堅硬的黑色石壁,他們曾帶着火符和夜明珠向上禦劍查看,四個時辰後卻又回到了原地。
現在已經是第三日了。
宣昭靠在黑色的石壁上,胸口處傳來陣痛,那個聲音一直持續不斷地在他耳邊念叨。
“和我們融為一體吧,不要和這些愚蠢的修士為伍,我們才是同類。”
“好餓,還要多久啊?”
“快了,快了......”
睜眼時宣昭對上李鳴山的目光,他剩下的那隻眼中是濃毒的怨恨。
那日衆人前去海邊漁村查探,整座村已經毫無人氣,腐爛的魚味四處飄蕩,被妖獸毀掉的房屋四分五裂。
極天宗的人提出分頭查看,衆人無異議,便由金丹帶着築基分三路查看。
李鳴山被分到了宣昭手裡,他一向愛拿師兄的架子,對此自然是不滿的,陰沉着一張臉,也不管其它人,和隊伍隔了不遠不近的一截。
後來衆人便分散開去尋找線索,等再次在海岸邊集合時,李鳴山才遲遲抱着個小女孩出現。
小女孩生得一張雪白的臉龐,衣衫破爛,手抓着李鳴山的領口,怯生生地看着衆人。
極天宗的人皺起眉:“李師弟,你是從何處找到這個小姑娘的?”
李鳴山拍了拍女孩的頭,溫聲道:“季師兄,這女孩是我在廢屋中撿到的,她守在父母的空棺椁旁,實在...”
宣昭冷冰冰地打斷了他,“先把她放下來吧,李師兄。這地方跑出個女孩,實在是有些可疑。”
宣昭的右手握緊了劍,這個味道他不會認錯,就是那天從山崖上飄來的氣味,似妖非妖的味道。
李鳴山聞言冷笑:“小師弟當真是無情,這般稚子,又能把你如何。”
小女孩輕輕扯了扯李鳴山領口的衣服,“大哥哥,我害怕。”
“莫怕。”李鳴山對她露出個安撫性的笑容,“這裡不會有人傷害你。”
說完這句話後,李鳴山恍惚了一瞬,但很快清醒了過來。
他早就看宣昭這小子不爽了,憑什麼他被所有人都捧着?連自己師尊都誇他此子将來大有可為。
妒火燒紅了李鳴山的眼睛,他直接拔出了劍:“宣師弟,你連無知稚子都不放過麼?我隻差一步便是金丹,如何能辯不出妖物?”
極天宗的人最近也被這樁事纏得焦頭爛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自然更偏向宣昭的看法,但他們不想兩邊都得罪,想了想道:“李師弟,宣師弟也是好心,不如我們用辯妖符一試,若這女孩是人,對她不會有半點影響,若有妖邪留下的痕迹,辯妖符也能為其去除。”
李鳴山的表情明顯遲疑了,緩緩放下劍。極天宗弟子跟着上前,遞出一張辯妖符。
幼童一雙漆黑的瞳仁看着他,那名弟子盡量露出個溫和的笑容,女孩隻露出的小半張臉上也挂出了個笑。
下一刻—
辯妖符從中裂成兩半,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一滴血從雪亮的劍尖上落了下來。
那名極天宗弟子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維持着遞出東西的姿勢,眼睛圓睜,驚訝地瞪着李鳴山。
“哈哈哈......”刺耳的笑聲突兀地響起。
剛剛還玉雪可愛的女孩身上的皮肉慢慢從頭頂剝落,露出内裡的鮮紅血肉,不住地扭曲生長。
“快救我師弟!”
宣昭舉劍朝那團不斷膨脹的血肉刺去,噗嗤一聲,李鳴山拔出劍,血花噴湧。
那名極天宗的師兄倒在地上捂住了胸口,同門的人急急趕過來要給他療傷。
那團血肉還在不斷發出尖銳的笑聲,李鳴山應是被懷中的東西所操控,僵硬地擡劍要擋宣昭。
但他姿勢做得可笑,那團血肉脫離了他的身體,血管纏繞的觸角将他輕輕一推,劍尖以一個詭異的姿态落下,砍掉了李鳴山的左手。
血肉不斷扭動變形,細密的血管朝周圍延伸,構建,隐隐露出錄影石上的形态。
宣昭并不在意李鳴山的死活,一腳将人踹進了海裡,銀色的劍光劃破了異獸即将完全成型的身體。
從血肉中長出的身軀卻是一片空洞,隻不斷翻湧着漆黑的氣。
妖獸還未完全長成,臉部呈現出幼童面皮被拉扯後的詭異形狀,眼珠的位置是一團湧動的黑,黑色的物質順着畸形的面部落下,融進海水。
海水的顔色更重了。
天色也跟着暗了下來,但不是天黑了,而是一股薄薄的黑色霧氣纏過來,将所有人籠罩在其中。
血脈讓宣昭敏感地感受到了一股更強的妖力正不斷從海岸那邊湧上,他轉頭大喝道:“快走!”
滔天的黑色巨浪從怪物身後升起,撲向了衆人。沒有人力可以擋住大海的憤怒,即便是所謂的仙人也不行。
宣昭看見,怪物融進了黑浪中,就像水滴流回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