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安格斯覺得自己在他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他們都會為了達到目的而去做一些事,隻是他幸運些許。
他注視着對方那雙湧動着瘋狂情緒的眼睛,說:“當然,領主。”
傑克·安茨褪去了之前的模樣,變得異常興奮,嘴裡不停在說話,“雖然我沒真正上過戰場,但我了解這座城發生的一切,我知道威爾士會怎麼做。”
“貝爾斯現在應該見到他了,不過沒關系。”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扭曲的笑,“這将會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臨近戰場時,貝爾斯從馬上摔了下來,當他趕到威爾士面前時,已經非常狼狽不堪。
不知道為何,透過雨天昏暗的光,他在一直侍奉的主人身上看見了從未見過的,被稱之為頹敗的陰影。
看見家臣空空如也的身後,威爾士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那些不明晰的線徹底串在了一起。
但他沒有憤怒,平靜地讓人帶着貝爾斯去休息一會兒,回到營帳拿起了一直陪自己征戰的劍。
“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退回城裡的命令被傳到了前線,正在鏖戰的幾人感到不可思議。他們幾乎已經要占據優勢了,隻要防線再往前推一小段,他們就能占據有利地形,重新把該死的哈迪奇趕回老家。
“不,不,我不能退。”紅頭發男人狂躁地在營帳裡來回踱步,“将軍在想什麼?”
坐在沙盤前的男人開口了,“我們得退回去,下令吧,薩拉。”
男人看着沙盤上的标記,冷靜地說出了他的判斷,“将軍不會輕易下這種命令,我隻能想到兩種可能,一是後方出了變故,最大的問題就是糧草,我們現在的糧草隻夠三天了。”
“另一個就是将軍出問題了,下達命令的不是他。”
薩拉愣住了,沉默之後,他不甘心地說:“你們可以帶一些人回去,我可以接着留在這裡.....”
“不。”男人打斷了他,“這不行,薩拉,你打了十多年的仗了,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薩拉終于低下頭,“把命令傳下去,讓前線的士兵們開始撤退。”
“大人,他們開始向美索斯城的方向撤退了。”副官向于階白報告。
于階白冷靜地下達了命令,“繼續追擊。”
戰場上的一切瞬息萬變,有時候螞蟻面對大象也能翻盤,但功虧一篑往往也在一瞬間。
看見出現在城門的傑克·安茨,威爾士知道,自己已經一敗塗地了,美索斯城不是他的依仗,而是埋骨之地。
“好吧。”威爾士露出個有點惱火的笑,就像最開始很多次面對傑克·安茨那樣,“果然還是很難馴服。”
他舉起劍,對着士兵們高喊,“各位,跟我一起進攻,殺死叛徒!”
士兵們也急需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的選擇。号角聲響起,所有人開始奮不顧身的沖鋒。穿着相同軍服的戰士很快混戰在一起,不再分得清敵我。
“安茨。”威爾士的臉上挂着笑,語氣包含着贊揚:“你真是從來不讓我失望。”
傑克·安茨抿緊唇,一劍刺向了威爾士,冷漠的表情昭示着他無聲的憤恨。
側身躲過這充滿着殺意的一劍,威爾士遺憾地搖了搖頭,“你真是……我記得我沒教過你用劍。”
他遊刃有餘地抵擋住了傑克·安茨的大部分攻擊,偏頭看向了正在和自己部将纏鬥的那位年輕騎士,他記得,這是軍隊裡的重點培養對象。
騎士擔憂傑克·安茨受傷,一時分心,被對方擊下了馬。
傑克·安茨的瞳孔猛地睜大,威爾士的維持着笑容,眼底閃着沒有溫度的冷光,“所以,是他教的嗎?安茨。”
劍尖準确地刺向了傑克·安茨的心髒。一道破空的箭彈開了威爾士的劍刃,鋒刃向右下偏開,劃破了傑克·安茨的鎖甲,最後刺入了馬的眼睛中。
馬發出凄厲的嚎叫,瘋狂地甩動身體,傑克·安茨被從馬背上甩了下來,随即被趕來的克萊爾一把撈到了自己的馬背上。
克萊爾深深看了眼這位也有着豐富傳說的公爵,然後遺憾調轉馬頭,帶着人朝安全的地方奔去。
看着傑克·安茨安全離去,威爾士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他把目光轉向了不遠處的安格斯,朝他沖了過去。
威爾士的表情嗜血,揮出的每一劍都帶着濃重的殺氣,“我覺得把心愛的兒子的頭送給哈迪奇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一隻破空的箭阻斷了他,威爾士看見了自己真正的對手——伊蘭斯·哈迪奇。
“好久不見啊,我的手下敗将。”
他沖向于階白,兩人很快纏鬥在一起,劍刃碰撞發出巨大而刺耳的聲音。
這是絕對實力之間的碰撞,安格斯從開始的興奮中冷靜下來,挽弓指向威爾士的方向。
于階白能感受到這位對手的強大,但個人能力是永遠不能和局勢抗衡的,“這裡不會有第二條泰斯河,我也不會再敗給你第二次。”
威爾士笑了起來,“誰知道呢?”他瞅準空隙,刀刃刺向于階白的左下肋。
與此同時,于階白的劍尖瞄準了他的心髒。
千鈞一發,一隻白尾的羽箭破空而來,準确的刺進威爾士的手背,刀刃瞬間失去方向。
于階白的劍刺破了他的心髒,“所以,這對你來說是件遺憾的事,威爾士。”
威爾士摔下了馬,在逐漸收緊的呼吸中,他看見了自己的一生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八年前,他狠狠地在泰斯河旁羞辱了哈迪奇,給他留下了永遠不會消失的傷痕。
雖然赢得了勝利,但他還是選擇了效忠帝國,背叛了自己原來的君主。後來,他想方設法得到了一個年輕的愛人,他把他從不聽話變得聽話。
他又當了第二次叛徒,畢竟誰不想要那個位置呢?
再後來呢?看着在自己眼前略過的陰影,他的表情變得費力而僵硬,
看見将軍死去,周圍人慢慢放下了武器。
安格斯挽弓的手徹底松了下來,他長舒口氣,跳下馬狂奔向朝思暮想的人。
于階白忍不住喊道:“慢點。”他還沒來得及扔掉全是血的劍,就被安格斯抱了個滿懷。
青年急切地吻住了于階白,因為太用力,他又咬破了于階白的嘴唇。
血腥味在彼此的唇齒間蔓延,分開時兩人身上都是雨水和血水,非常狼狽。
安格斯一臉興奮地大聲說:“我們赢了!”
于階白也露出了發自内心的笑:“嗯,我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