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格裡奇夫人的回信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紅色信封和拆信刀被裝在銀質托盤裡,由管家呈上。
“先生,格裡奇夫人的回信到了。”他頓了頓,“是由她的家臣親自送來的。”
于階白用刀劃開了信上的火漆,一封潔白的信落在桌上,内容非常簡短。
親愛的哈迪奇公爵,我記得你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但你這次的行為讓我感到了一點憤怒。——此緻,艾兒·格裡奇敬上。
看着被劃破的紙張,于階白确實感受到了她力透紙背的憤怒,于是他喚來在桌上布菜的女仆,“蕾娜,把這封信拿去燒掉。”
然後他轉向一旁的管家,“泰拉,讓謝菲爾德早餐後來我的書房。”
管家微微躬身道:“好的,先生。”
于階白閑适地靠在椅背上,緩緩擡眸看向匆忙的謝菲爾德,“怎麼來得這麼急?吃過早飯了嗎?”
謝菲爾德皮笑肉不笑,“托你的福,還沒有,公爵大人。請問你急着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于階白問他:“人找到了嗎?”
話音一落,于階白仿佛在謝菲爾德身上看見了打工人實質的怨氣,“先生,你不覺得你的要求有些過分嗎?”
“照着安格斯去找找。”于階白擺擺手,“我的領地這麼大,總能找到的,盡量在這個月内完成。”
在謝菲爾德說話前,他懶懶道:“今天格裡奇來信了。”
謝菲爾德神色一凜,“這麼快?”
于階白撐着下巴随手翻着文件,“她的信是家臣加急送來的,看起來她有點生氣。”
謝菲爾德用力搓了一把臉,聲音有點不穩,“你确定她隻有一點生氣嗎?”
謝菲爾德握緊雙拳,要不是隔得還挺遠,于階白覺得他的唾沫星子能噴到自己臉上。
“格裡奇的家臣就是她的“死亡通知者”,那些被她的家臣送信上門的家族,有哪個沒身敗名裂,雞飛狗跳的?”
于階白将手裡的文件放下,擡眼看向謝菲爾德,“所以你現在任務很艱巨,我們最多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
“對了。”他補充道:“莫爾納家族就沒有,他們無私奉獻的名聲連北境都聽到了。”
“對啊。”謝菲爾德木着一張臉:“所以他們破産了。”
謝菲爾德深吸了一口氣,“對了,聽說你為安格斯請了很多家庭教師。”
于階白點點頭,“是的,我準備帶他去格裡奇夫人的秋日狩獵。”
謝菲爾德沉默片刻,扶着額頭無奈道:“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伊蘭斯。”
于階白狡黠一笑,“但我們總是無往不勝,不是嗎?”
謝菲爾德聳聳肩,“好吧,但願你這次做的決定也是正确的。”
看着于階白這幅模樣,謝菲爾德就氣不打一處來,“公爵大人,我覺得你已經到了需要一個妻子的時候了,作為你親近的家臣,我要向你建議。”
他深吸了一口氣,“克萊爾小姐的邀請你不能再拒絕了,不然全境的讓人都會懷疑你有什麼生理上的問題。”
于階白撥動着手上象征着家主身份的戒指,調笑道:“我隻是不想和某些人一樣踏入婚姻的牢籠罷了,畢竟我對五線譜的感情沒你那麼深厚,謝菲爾德。”
謝菲爾德離去的步伐一個踉跄,他在心底忿忿詛咒着自己的老闆,總有一天,你會比我更加倒黴。
再說了,他的小甜心有什麼問題,不過是偶爾狂野一點罷了。
這些單身的愚蠢家夥,才不懂他的生活樂趣。
自從上次在早餐桌上見到了安格斯之後,于階白便再也沒有遇見他,他似乎在有意避開自己。
一個人如果長期被人忽視,突然得到天降餡餅,很容易陷入極端,要麼是欣喜若狂。要麼就謹慎萬分,覺得這是個陷阱。
很明顯,安格斯是個謹慎的孩子,他的腦子肯定不像外表那麼單純無害。
對此,于階白表示理解。他一向尊重别人。山不就他,他自就山。
剛好現在也過了一個月了,作為家庭教師的提供者,他檢查一下安格斯的學習進度,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
琴房傳來悠揚的琴聲,女老師輕柔的聲音夾雜在其中,“少爺,這裡的感情還需要再強烈一點。”
琴音一頓,安格斯答道:“好的,老師。”
一陣悠揚激昂的旋律後,于階白敲響了琴房的門,推門而入。
畢竟他是主人,自然想去哪裡去哪裡,無須經過他人同意。
女教師看着來人,笑意瞬間僵硬,立刻彎腰恭敬道:“公爵大人,你好。我是來自薩爾曼的安娜,負責少爺的鋼琴教學。”
安娜低着頭,不敢直視公爵的眼睛,這位大人果真和傳聞中一樣,有着無與倫比的威嚴。
于階白冷淡的灰色眼眸掃過她,淡淡道:“安娜,今天的教學到此結束吧。”
安娜的頭更低了,“好的,公爵大人。”
從逼人的威勢中快速逃出,安娜長忍不住舒了一口氣,這些大人物真是太可怕了!
安格斯恭敬地從琴凳上站了起來,那雙紫色眸子垂着,讓人讀不清情緒,“父親,你來了。”
于階白不着痕迹地打量過他,目光落在了鋼琴上,“彈一曲吧,安格斯。”
于階白看見了安格斯紫色眸子中一閃而過的疑惑,但青年還是規矩地坐在琴凳上,背挺得筆直,修長的十指落在黑白琴鍵上。
秀美的手腕微擡,琴聲開始潺潺流動。
一曲完畢,于階白輕輕鼓掌,“很不錯,安格斯。”
少年擡起頭,眼中的情緒被于階白準确地捕捉到了,他在懷疑自己。
安格斯垂下了眼,聲音像碰撞的骨瓷一樣清脆,“這得感謝安娜小姐,她是位很優秀的老師。”
“我當然會獎賞安娜。”于階白話鋒一轉,“不過再厲害的老師也沒辦法将一塊朽木雕出。”
“泰斯進軍曲很不錯。”
青年人不卑不亢地回他道:“謝謝你的謬贊,父親。”
于階白轉動着戒指上的紅寶石,問他:“想要什麼嗎?這一個月你表現得相當不錯。”
安格斯擡起眼,睫毛微微抖動。他企圖從他名義上的父親眼中看出些許端倪,不過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灰色的眼裡是空無一物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