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明白張海俠不可能知道,畢竟在場的人就四個,應該沒人會透出去,但情感上李壞還是受了驚吓,張海樓要是知道這件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他的心跳頓時快了幾分,還好黑暗能掩飾一切,隻是心情還是不能很快緩和下來。
李壞自認為反應還算平淡,想解釋幾句話再做點無用功,卻聽到張海俠繼續說:“好運。你的反應不對,為什麼不反駁我。這個時候你不該說他也是個好人嗎?所以你們的接觸也不正當了。黑瞎子是不是還帶你去做了什麼。”
他瞞不過張海俠。
李壞再次意識到這點。他心亂如麻,察覺到張海俠的手指又撫摸了上來,仍然是以輕飄飄的力道按到他的嘴唇旁邊,似乎遊移着又要伸進去。
他其實沒有什麼需要說謊的,那些經曆的事情也沒必要遮掩,隻是李壞不知道哪一件事會讓張海俠心情變糟。
被九頭蛇柏拽上高空?還是爆炸墓室極限浮上海面?亦或者遭人麻醉拖上車帶走?也可能是戈壁灘上被圍追堵截?
他不希望張海俠不高興,所以躲避的姿勢又變了回去。像是當初在南洋檔案館尋求安慰的時候。
可惜張海俠已經不是幾十年前那個隻會生悶氣、也很好哄的年輕人。
明明他已經認錯,張海俠卻還是繼續按壓他的牙根,在刺激尖牙浸出液體的過程中,張海俠又伸了舌頭,一點也不溫柔。
“騙子。”李壞含糊地罵了一聲,他不敢特别大聲,也不敢咬下去,隻能任由另外一個人的舌頭放肆探查,舌尖磨蹭到一起的感覺讓李壞越發頭昏腦漲。
他的手使勁兒到處去摸索,終于碰到床頭上的燈,一按,燈亮了起來。
但燈亮起來也沒什麼用。
這一次檢查完,兩個人都出了點汗。
張海俠的面色也發紅,但更明顯的是漸漸冒出來的猙獰窮奇,不知何時他的紋身竟然顯現出來了。襯衣上的扣子居然少了一個,幾根光秃秃的線特别顯眼,李壞覺得他看起來有點狼狽,大概是因為平時太有條理了。
李壞看了看自己的手,知道那顆扣子去了哪。
那隻窮奇随着張海俠起伏的胸膛而作勢欲撲一般。雖然他長相不兇惡,但配上那副紋身,看着居然有種要發狠的感覺。
李壞瞄了一眼便心生退意。
可身體剛剛離開床上,李壞就又被張海俠拽回去,坐到他懷裡。翻得淩亂的毛毯也扯回來蓋到兩人身上。
張海俠非常貼心:“小心着涼。”
然而他自己的身體分明已經像座即将要噴發的火山。
李壞坐在火山身上,很是不安:“你該多喝點茶去去火氣了。”
張海俠沉默了幾秒,他說:“你會對我負責嗎,好運?”
“什麼?”李壞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能是張海俠問出來的話?
李壞立即上手去扯他臉,但張海俠臉邊上的肉很有韌性,感覺不像張起靈裝張灏那樣的情況,不可以一把撕下來。
張海俠道:“我嘴巴裡沒有刀子。”
他說着居然又貼了過來,扳過李壞的腦袋,兩人的面頰磨蹭着,潤濕的嘴唇相觸,都覺得對方軟軟的。但舌頭互相舔到的感覺倒是要稍顯粗糙一些,李壞确實沒有察覺到任何一點金屬物的質感。
這次張海俠倒是完全不照顧李壞的那兩顆牙了,連裝都不裝。
結束後,他又問:“舒服嗎?”
李壞隻覺得癢,那種癢意仿佛蔓延到心裡深處。可他認真去看張海俠的時候,卻好像從張海俠的神情,那雙眼睛裡看見一絲極淡的哀傷。心裡就有些咯噔一下。
那點情緒消失得很快,仿佛是錯覺。張海俠的臉馬上靠過來又摩擦他的面頰,柔軟的吻落在眼皮上,李壞不得不閉上眼。但錯覺這種感覺,往往就是一件重要的事即将發生的端倪。人的感官能收集許多訊息,隻是腦子看不過來,要分主要次要。
張海俠親得更加激動,不是心情,而是身體上、動作上的。他的呼吸聲已經亂了,如同掙紮一般,突然說:“你會留下來。”
他又強調了一次:“你會留下來,好運。”
他讓李壞睜開眼睛答應他,李壞也睜開了眼。
張海俠和他對視的眼神不同于往常。
李壞意識到張海俠這是在要一個承諾。一個不絕對卻要努力去完成的承諾。
張海俠說:“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李若琴的事情也不隻是我在查。她說你不該留在這裡。你有一個必須要去的地點。”
李常樂對李壞也說過這句話,可李壞認為即便不是危言聳聽,也不必如臨大敵。他不知道張海俠到底了解了多少,但李若琴之事本就複雜至極,十分麻煩。
張海俠的情緒實在太不對勁,李壞勸了幾句,又說:“你不該相信她。”
張海俠笑了笑,卻回答:“我沒有相信她留下的話,但海樓說鼓浪嶼那邊房子的地下室以後也會有你一份。”
李壞不太在意,随口道:“他也就嘴上說着玩罷了。”
悲傷的火山花了一會時間終于偃旗息鼓,既不傷心了,也不火山了,隻是制造了一點垃圾。
張海俠收拾完自己,躺回床上去聽李壞講故事。
李壞自覺惹不起他,要什麼給什麼,問什麼答什麼,可他講故事的能力很差,枯燥乏味,前言不搭後語已是基本,更何況張海俠要求着重聽有關黑瞎子的事情。
不論心裡怎麼糾結,也不明白該去糾結什麼,他大腦空空,最終還是努力說完。
直到天亮,也不知道天亮了多久,小燈早已經沒電了。有關黑瞎子的絕大部分事情翻來覆去講過幾遍,摳了其中無數細節,張海俠意猶未盡,靠在他身上的李壞卻已經開始有點說胡話。
張海俠摟過他的腰,聽着他唔唔的聲音,嘴唇接觸到一起後便如入無守之城。
張海俠沒想折磨好運,隻過了幾秒,兩眉微皺的苦相就從李壞臉上消失。他的神情放松下來,泛紅的臉還是貼在張海俠胸口的位置。
平緩的心跳聲像是催眠曲調,又仿佛遙遠的海水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