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紮西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對他們道了一聲:“紮西德勒。”
陳文錦立即回了禮,也道了一聲紮西德勒,但發音似乎有些不同。她小聲和李壞說:“現在這段時間是他們這的新年。這句話就是種祝福語,吉祥如意的意思,你跟着他也說這句話就行了。”
這地方過年也可以過好幾個,藏曆的,農曆的,還有公曆的。
李壞以前在四姑娘山也碰到過幾次,依言照做了。
紮西說完話就看向陳文錦,陳文錦點了點頭,兩人似乎用眼神進行了某種交流,她轉頭又對李壞使了個眼色,便沒有再說話,拉着李壞,兩人一起跟着紮西往外走。
帳篷駐紮的地方離市區不遠,遠眺也能看見昆侖山綿延起伏的山勢。在李壞居住的地方周圍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帳篷,從帳篷頂上牽引而下的經幡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顔色鮮豔奪目。
到了紮西自己的帳篷裡,他的表情明顯自在許多。他将一頂帽子交給陳文錦,陳文錦又遞給李壞,李壞看了看,上面有許多保暖的絨毛,便沒有戴上,隻是先放在手裡拿着。
帳篷内的空間簡單劃分為兩半,一側待客。陳文錦和紮西說了些事情,然後帶上他和李壞一起駕車前往市區。
一上午的時間都花在染發和買玉石上了。李壞不懂玉,但陳文錦倒不是很在意,讓他和紮西去發廊。她會幫李壞帶東西回來,似乎有點示好的意思,但可能也隻是個添頭。
李壞問她:“染什麼顔色?”
“還真讓我拿主意?”陳文錦的語氣很輕松,“不過我早約好了。你跟紮西去就行了。”
陳文錦似乎胸有成竹,李壞也就以為發廊師傅很在行,令人放心。跟着紮西穿過小街小巷,不多時,李壞已經有點記不住路線了,但到了地點後,隻是一條寂寥長街裡的小鋪子。路上本來行人就少,現在更是近十分鐘都遇不到一個人,可能是上班去了?
這地方小,其實也不算什麼,雖然師傅看起來很年輕,見了他們還撓頭笑。他明顯是藏族人,頭發留得長,還是卷毛,末梢染得像是七彩鹦鹉,很符合理發師的潮流定位。
這個小夥穿着翻毛領子的大衣,領口位置敞開,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雖然身材非常高壯,膚色有些黑,但整個人的面容神态都有種腼腆内向的樣子,何況手裡又拿着個有點舊的粉色吹風機。
得知他們的來意,理發店師傅明顯愣了一下,詢問道:“以前也有染發嗎?”
李壞在應急的時候染過。他瞥了瞥這個師傅手臂上的肌肉,又瞥了瞥師傅的手,也沒奇怪的地方值得關注。
但想到縮骨功,李壞松懈一點的心思又緊繃起來。這世上會不會有增骨功,練了能夠一下子長到一米九?如果真的有這種功夫,那應該和功效壯陽的各種奇物一樣流傳得非常廣泛。
年輕師傅得到了答案,湊近看了看李壞指的地方,了然道:“少白頭?要不要先做幾周護理。不然傷了頭皮和發根,以後脫發掉發就可惜了。”
紮西打斷他的話:“以前你也沒和我說這麼多。别是想騙人吧?”
“你又沒染頭發。”師傅站直了身體,忍不住翻個白眼,很鄙夷地說:“再說了,你很希望剃成光頭吧?剃光頭剃多了,你這種油皮,又不愛衛生的話,很可能變成地中海!”
紮西聽到這裡,面露詫異。他倆吵鬧了幾句,肯定是熟人,言語間的熟稔很明顯。
但師傅也沒耽誤工作,一邊說着,他調制染發膏的動作利索迅速,幾乎不經思考,這系列動作簡直令人懷疑他是不是什麼不世出的年輕天才理發大師,又或者單純的破罐子破摔。
出于對陳文錦的信任,以及對各種顔色的毫不忌諱,李壞沒有太關注他的調色,隻是在注意他有沒有小動作。
他自以為警惕心不算弱,但架不住被人偷襲,而且偷襲之人趨向年輕化的話,以後肯定會更加防不勝防,這大抵就是代溝吧。會有人覺得在大街上還能突然被麻醉木/倉狙一發嗎?他又不是坐敞篷車的美國總統。
隻是發色最後還是超乎李壞的想象了,盡管師傅動手動腳的時間裡,他一直有些警惕着。
理發師似乎也注意到李壞的緊張,笑了笑:“放心,我的手藝你放心。有紮西在這兒擔保着呢。”
紮西看得說不出話來,他的狀态其實有點奇怪,感覺有點認不出男女。這讓他有些懷疑人生,半晌,他說:“雖然你染得很醜,但是好像還挺好看的。”
“什麼叫做我染得很醜?”師傅扶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的樣子:“……理智告訴我該理智一點。但是,我感覺我好像變成大師了,分分秒秒走上國際舞台。”
說着,他壓低聲音問紮西:“這不是你女朋友。客人?不介紹介紹?他挺漂亮的。”
這聲音再低,在這個小鋪子裡也是一清二楚。但紮西皺了皺眉,卻沒有回答,隻搖了搖頭。
理發師沒得到回答也不懊惱,他隻是有些失望地說:“你看不出來呀,紮西。”
紮西沒明白他的意思:“什麼看不出來?”
李壞從鏡子看見理發師有些失望的表情,他小聲罵了句什麼,又噗嗤一笑,促狹道:“不仗義。”
紮西也回道:“毛病。”
李壞沒再關注他們,而是看鏡面裡的自己。一移走視線,餘光卻注意到這兩個人都在看他,盡管他們仍然在交流,然而口不對心,目光都誠實地投注過來。
這是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