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壞打量這棟樓,一進樓裡,似乎就有種詭異的陰涼彌漫上來,當然也可能是樓層太高,最下面自然會涼一些。他随口回答:“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安慰安慰你。”
“噢~小神仙可以說說打算怎麼安慰我嗎?”黑瞎子無賴笑着,目光定在手上拿着的一張案發現場的照片上,照片裡是天台的景象,火災烤化掉的瀝青上印着其中一個死者的腳印。
可除了這個被燒死的人,另外十三具屍體都屬于溺亡。他們的身份資料全部缺失了,不知為何跑到這裡來,且發生火災的時候正值節假日。而且……這張照片上的腳印太深了,所以應該還有别的什麼。
再讓人排查,也排查不出什麼來。
李壞仰起的頭低下來,冥冥之中有什麼異樣的感覺,他說:“有不妙的東西。”又用鞋尖點點地面,“地下有房間嗎?”
“你也想到了。”黑瞎子說。
李壞問:“想到什麼?”
“哈哈。我在想啊,”黑瞎子若有所思,笑道:“應該還有其他什麼東西?這棟樓裡不會有什麼偷偷挖出來的深池吧?”
黑瞎子在這種怪事上面很有一手,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幫助,或者說,對這些毫無了解的普通人來這裡其實就是送人頭的。他本來不打算立即親身來樓房裡的,至少先讓人探查幾遍,實在不行的話再來,但李壞過于主動了。
于是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人蹲在地下車庫裡,盯着地面上那口砸開的“井”,誰他媽知道這裡還有這種東西?一層水泥之下居然挖出了一條蓄滿水的深洞,還是人為做舊了表面的水泥地。
不管是什麼事,一旦涉及到人和計劃,都會變得麻煩起來。
抽水機不停發出響聲,黑瞎子蹲着觀察飛速下降的水面。李壞用探燈往下照,水抽幹了,也照出洞底一個模糊的影子。他看完就馬上把燈關了。
黑瞎子正準備下去,李壞喊住了他,右手還在往大衣口袋裡蛄蛹。
黑瞎子不明所以,就見李壞摸出了根草,遞到他嘴邊。
“壓在舌頭下面,情況不對就吃了它。”
是蛇身草,黑瞎子低頭一看,忍不住說:“你上次還嫌我吃了它會發癫。”
“情況不一樣。發癫總比發病好,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做以毒攻毒。”李壞不想拖延時間,草尖戳了戳黑瞎子的嘴唇,刺癢刺癢的,他忍不住舔了一下,就被李壞又用蛇身草戳了舌頭,“快張嘴。你含着東西應該能說話吧?”
黑瞎子點了點頭,吃了那根草就下了洞。可能有幾分鐘,也許近十分鐘,他背着個軟哒哒的深色東西,沿着搭下去的繩階上來了。
一長條的東西還長着幾條的分支,黑瞎子像是有些不舒服地按了按脖子,才戴上遲來的手套伸手給那東西翻了一下,翻出了一張肌肉分明的萎縮人臉,它癱在黑瞎子手掌上,特别詭異。
“下面是青石堆砌出來的洞底。”他解釋道:“這具屍體也不是這裡的地質環境可以産生的東西,鞣屍必須得在酸性潮濕的土壤或者泥沼地區裡,在那裡的屍體會受到一些物質的影響,脫水,萎縮,鈣質溶解,骨頭變軟,呈現深色,像是鞣皮。洞底太幹淨了,它是被人特意轉移到這裡來的。”
李壞幫黑瞎子扯住鞣屍的一條手,把屍體像挂衣服一樣展開後,鞣屍的腦袋就往前垂了下去。它頭骨的後半部分完全沒了,隻剩下臉上的那層骨頭,所以會被重力影響着往前低頭。垂下去的臉直對着它胸口插入的那塊青銅鏡,像是盯着鏡子。
鏡子這東西多少沾點陰邪的意味。
兩人頓時沉默,黑瞎子說:“好像有點不對勁。”
李壞答:“你看它像不像是封印。”
“像。這可太像了,怪不得我感覺脖子有點酸。”黑瞎子也伸出頭去看那面青銅鏡,鏡面還未生鏽,他低頭的一瞬間,似乎瞄到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過,“……這群人搞封印都搞錯了,我下去的時候看見那具鞣屍是倒立着的,這面鏡子沒派上用場。”
他的動作頓突然僵住了,又聽到李壞擔憂的聲音在問:“你感覺怎麼樣?”
“沒事。”黑瞎子剛輕輕松松地這樣回答完,眼裡那片視野驟然縮小——不客氣的說,在光線昏暗的地方,漂浮的灰塵在黑瞎子眼裡就如同繁星點點,萬事萬物變化的軌迹如同流星拖着長長的鮮明曳光。而現在,這片廣闊的寰宇變得狹窄,他猶如廢井裡的孤寡青蛙,隻得到了吝啬的幾星幾點。
突如其來的情況讓黑瞎子的情緒不可避免的糟糕了一瞬,一切異樣都來得如此突兀,他有些不爽地抵了抵牙關,但隻是短短幾秒的情緒變化就仿佛點燃了躁動的火焰,炸藥的引線一路蹦着火星子噼裡啪啦從面上飛過。又疼又癢的燥意從黑瞎子心裡升騰,他的呼吸聲立即變得粗重起來。
這是他的情緒,也不是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