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省很是不爽,翻了個白眼,當即給他騰個地:“那你來?”
“我來就我來!”胖子也不客氣,過來就把手伸進棺椁。李壞看着他閉上眼睛,神情投入地揮動胳膊,似乎在摸索什麼。過了許久,隻聽啪的響亮一聲,那青銅棺椁居然裂了開來,伴随着一聲凄厲尖嘯冒出來,胖子猛的往後一跳,反應賊快,于是所有人也跟他一樣後退了好幾步。
那隻漆木棺從青銅棺椁裡緩緩升起,非常不可思議,四分五裂的棺材蓋子也掉了幾塊下來。緊接着棺材裡一個黑漆漆的人影直直坐了起來,把吳邪吓得差點就手抖開了木/倉。
李壞也終于聽到了吳三省所說的呼吸聲,十分輕微,說是瀕死之人的呼吸聲還差不多,他立即叫住走近屍體的吳三省:“三省,你聽到的聲音是不是就是它的呼吸聲。”
“啊?”吳三省也是一愣,他打量的目光随着步子慢慢移動向屍體正面,疑惑地說:“這裡有根木頭把它撐得坐起來了,瞧着也沒有腐壞,像是剛死的一樣,應當是一具濕屍才對。”然而到了面前,吳三省卻下意識咽了口口水,這具濕屍的胸膛處真的在不停起伏,好像确實是在呼吸。
沒人說話後,那道呼吸聲就十分明顯了,吳三省慢慢蹲下身,若無其事地撿起之前随便丢在地上的黑驢蹄子。吳邪下意識張大了嘴巴,看着三叔又走了幾步,遠離了棺材,那具濕屍仍然沒有動作。大奎卻幾乎要被吓崩潰了,被潘子按住才沒有跳起來嚎。
吳三省擺擺手,走回他們身邊,鎮定道:“這濕屍應該是動作不了。而且他身上那東西,我算是看明白了。金縷玉衣啊!古人認為穿着那東西可以讓屍體不朽,但還有種說法,它叫玉傭,是可以讓人長生不老的衣服!什麼返老還童都不在話下,就是秦始皇也想找到啊!”原來這人隻是看着冷靜,實際上已經激動得雙手都開始顫抖了,讓一旁愣站着的胖子目瞪口呆、眼神發直,心說這麼玄乎?
他們吵鬧的聲音入不了李壞的耳,唯有長生二字的聲音像是在無限回旋,使得他僵立不動,渾身發冷。他怔怔地望着那具屍體身上的金縷玉衣,它隻看得出金,卻看不出玉來,那些所謂的玉片竟是純黑色的,像是其他什麼礦石。看着就叫人覺得不詳,可也有幾分熟悉。但李壞想不起來。
他的記性時好時壞,大前年元旦節黑瞎子跑來胡說八道、編小故事造謠的時候,李壞還能仗着那幾分熟悉感想起來一些記憶,去戳破黑瞎子嘴裡的瞎話,可現在卻又什麼都回憶不起來。他越使勁想,越覺得不舒服,就連吳邪他們說話的聲音裡好像也混進了滴答滴答的雜音。
李壞知道,該停下來了,現在不是适合去回憶的時機。而那個寄放在招待所裡的文件夾,或許裡面有一些有用的東西。想到這裡,他極其豁達的放松了心思,也走到濕屍面前,看着胖子和吳三省把屍體掰來扯去,試圖再從中找出點異樣的熟悉感。
吳邪也站在旁邊看,發現濕屍任由這兩人上下其手後,他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跟着到處摸,居然從棺裡摸出一片半透明的……角質層,李壞一眼瞥出那是什麼,立即就離他遠了些,見吳邪不明所以,還想聞一聞的好奇樣子,他忍不住提醒:“不要撿垃圾,那是人家的皮屑。”
吳邪立即嫌惡地把皮屑扔了回去。那邊和吳三省翻動濕屍的胖子終于找到了想要的東西,驚喜地叫了一聲,擺擺手:“就這兒,應該穩了!”其他人跟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玉片衣上發現了一根突兀的金線線頭。胖子得意的不行,吳三省卻不太高興,他還在嘴硬:“指不定本來就是多出來的。”
衆人皆大歡喜時,李壞再次聽到了其他動靜。原先胖子躲在昏暗的角落裡不出聲也就罷了,張起靈走過來沒腳步聲,他一樣不開口,就一個黑影默默走過來,有點驚悚。李壞看見他一手舉着刀,另外一隻手裡提着什麼東西,莫名有一絲不安,便拍了拍還在看胖子展示絲線的吳邪,吳邪疑惑地也回頭,一個下意識的“小哥”喊了一半,那把黑金古刀就飛振而來,對準人群之中正在樂呵的胖子。
這墓裡一驚一乍的發展,大抵是要給吳邪留下心理陰影了。隊友說背刺就背刺,有預兆的,毫無預兆的,集齊了。那黑金古刀遭李壞暴起一腳踢偏,但隻是飛擊的方向歪了點,射進樹身裡去,沒打中胖子的大頭。而他腳落地時卻感覺小腿有些麻了,李壞簡直難以想象這刀到底有多重,張起靈的力氣又有多大。
衆人都被這個大動靜驚得回看過來,胖子更是傻眼,他們也發現了走出石廊的張起靈,他仍然渾身是血,但血水中卻有隻青黑麒麟躍至肩膀胸膛上,顯得兇煞極了。那隻沒碰刀的手裡還拽着一個血淋淋的頭顱,分明就是血屍的腦袋,看得胖子脖子和頭都痛了起來。
張起靈走上台階,面前的人一個個避讓開,他看了李壞一眼,停了幾秒,但什麼都沒說,又繼續走,便對上了後知後覺憤怒起來的胖子,胖子攔在他面前大吼:“你做什麼啊?!”
“殺你。”好一個殺你。這口吻足夠冷漠無情,說得胖子臉色脹紅起來,畢竟這種話沒幾個人能說的像張起靈這樣直白粗暴,這樣毫無波動,他當即就要拼命了。大奎和潘子立馬抱着他胳膊,一人一邊往台階下拖,胖子掙脫不得,像個四腳劃動的鼈,他被吳三省擋在面前勸了好幾句,才有些冷靜下來。
張起靈走到濕屍面前,将血屍頭丢到玉床上,似乎傷得有些重,李壞聽出來他呼吸不穩,喉嚨裡仿佛含着血,于是話也說得慢聲慢氣:“那東西不能随便脫了。如果不在他蛻皮的時候脫掉,他也會變成血屍。”
李壞一邊聽他說,一邊盯着放在玉床上挨着幹屍的血屍頭顱。一絲喜悅彌漫出來,輕飄飄的,明顯不是人類能有的情緒。不知何地冒出一聲“呱”,吳邪瞪着那隻突然落在李壞肩膀上的烏鴉,它居然追到墓裡來了。李壞摸摸它光滑的羽翼,小鳥眯着眼昂了昂翅膀,呱出幾聲稱得上悅耳的叫聲,他恍然搖頭,極輕地說:“不是你在高興。”那是什麼在感到快樂?興奮?喜悅?太淺了,那東西一定很小,思維能力很低。
張起靈寥寥數語說清楚了,擡手就捏着濕屍脖子,将它舉了起來,李壞起先沒明白他要做什麼,幫吳三省他們脫這金縷玉衣嗎?但他仍淌着血水的手臂手背上的青筋突然暴起了一瞬,語氣平淡:“活這麼久了,你也可以去死了。”
顯然張起靈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一旁的人都沒反應過來,那具屍體便發出一聲異常驚悚的尖叫,居然在他手上劇烈抖動起來,張起靈仍然舉得穩穩的,十分輕松的模樣。然後緊接着就是骨頭爆裂的脆響。
屍體猛然一顫,白得詭谲的皮膚眨眼間速變成了黑色,明顯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他将濕屍一扔,毫不在意屍體身上的金縷玉衣,動作是灑脫,但潇灑完立即就被胖子和吳邪圍住了。
兩人虎視眈眈,都覺得這具濕屍身上有着他們不知道的秘密,而張起靈看起來就恰好知道些什麼,便想從他這裡問出些消息來。因為張起靈說的那句話太有故事了,但凡有點好奇心的人都忍不住問,何況又是吳邪這種被吳三省評價為能被好奇心害死的家夥。
李壞見他們纏得張起靈脫不開身,幾人居然靠着玉床就坐下了。他對這些有的沒的毫無興趣,哪怕是讓他反應不對的“長生”。李壞不再看這三個人,而是走到玉床旁,繼續打量那顆從血屍身上砍下的頭顱。立在他肩膀上的烏鴉又開始呱呱呱,焦躁不安地換着腳表演金雞獨立,他便伸手去安撫它。毛茸茸的鳥頭一下子貼到李壞手心裡,發出一聲極長的柔軟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