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到懸崖邊上,仰頭看了看這片濃密的“樹蔭”,從高處垂下的藤蔓綠得發黑,長度參差不齊,短的稀疏遙挂枝頭,長的及地如地毯,都随風輕輕搖擺。李壞仔細觀察了一會,略有猜測。不得不承認,此情此景,往上面挂些風幹屍體是最為符合氣氛的。
李壞還想着要掙脫藤蔓的束縛,但它們看得很緊,可以說大部分較長的勒脖子手都聚集在這裡。敵進我退、敵退我擾、敵疲我打,他很是娴熟的運用這技巧,但敵人一波又一波,居然在跟李壞玩車輪戰。就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他甚至煞費苦心用小刀磨掉了幾根柏樹枝般的藤蔓,仍然沒見到什麼成效,還又被壓到藤蔓網上趴着,這些藤蔓盤李壞跟盤核桃似的。
他因此陷入了一時的懈怠無望之中,木木躺了一會,直到隐約聽到了人的聲音,似乎就在不遠處。冰冷的藤蔓滑動着擠得李壞臉頰鼓起來,又被他迅速扒開扔到一邊去。幸好他不怕冷,也不怕蛇,李壞歎氣,慢慢貼着洞口去看外面的情況。
一道極具穿透力的亮光從幾乎是李壞對角位置的方向射了出來,被藤蔓帷幕遮擋得時斷時續,就是那胖子帶的外國牌狼眼手電。隔這麼遠,李壞隻能大約看見五個人影站在兩個洞口上,三人在上面,兩人在下面,他們對罵的嗓門倒是很大,大概能聽見一些“不要動”、“我就踩”、“胖子”之類的話。李壞一頭霧水,胖子幹什麼了?
在上面洞口晃悠着手電,伸着腳搖擺的人影寬大許多,一看就知道此人是那個胖子,他動作賤兮兮的,李壞看不明白,估計就是在踩……難道是踩那些藤蔓?畢竟藤蔓到處都是,洞口上也攀了不少。可潘子不是說那藤蔓還能勒人脖子,他有些狐疑,胖子明明也聽到了,總不能膽子肥成這樣。但很快,嘚瑟的胖子也和李壞殊途同歸,被藤蔓呲溜一下的拽走了,還有個人緊随其後,跟着一起起飛。李壞沒由來的,十分确定第二個被藤蔓抓走的人影就是吳邪。剩餘的人影見狀,都飛快縮回洞裡去了。
幾根藤蔓在空中玩接力一樣,兩人在空中甩來甩去,十幾米的高度,下扯上拽的,又摔到巨大岩洞的洞壁上,拍得慘叫聲兒都沒了。李壞擔心吳邪被拍出個好歹來,可藤蔓網仍然如立起來的蛇般盤踞在他身邊,怎麼扯都扯不完,倒是他身上一路刮蹭過來制造出的傷痕因為動作激烈又滲了些血。
他正努力與這些藤蔓做鬥争,洞外的情況似乎又發生了變化,李壞再次努力探出頭去看,正對上一條不知何時爬牆而來的粗壯藤蔓,卷縮的五根綠指頭像是倒伏下的鳥類羽翎一般,正畏縮蛇立在洞口。它直接彈射撲到李壞身上,一抓到人就直接望洞外拽,藤蔓網更如舊友重逢,一擁而上,把李壞扔了出去。他無法動作,隻能被迫自由落體,眼看着離地面越來越近,又被其他藤蔓拉住,複刻了它們對吳邪和胖子的絕大部分操作,起飛落下,起飛落下。骨骼和肌肉被拉伸得很是痛苦,要命了,他好像被拉面師傅兩手拖拽的面條啊。
“……好運?”同樣被吊得七葷八素的吳邪與掉下來的李壞對上視線,卷曲的濃密藤蔓附着在他脖頸上,像是某種古怪的花紋一樣。聽到吳邪的聲音,李壞下意識張了張嘴,無數綠色小手已經狎昵攀到他兩頰上,緩慢蠕動着“捏”住了、“扳”住了青年的下颚,想趁着他開口的機會鑽進去,李壞立即又咬牙,合攏牙關,一條條墨綠色的粗糙手指蛇行般從他摩擦得微微紅腫的嘴唇上蹭過去,不得寸進,這一幕說不出的驚悚怪異。吳邪昏沉的大腦頓時清醒了不少,瞪大了眼,叫道:“好多鬼手!”簡直就像是一片翻湧的浪潮。
但李壞立刻就被翻湧的墨綠浪潮卷到高空,那雙茶色的琉璃眼裡沒有多餘的情緒,直到消失在了濃蔭密布之間,他也沒再開口,吳邪看不見李壞了,仍然未能明白李壞毫無恐懼地注視着他的緣由。
呼呼風聲作嘯,李壞聽到吳邪還算有活力的大喊聲,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再度拉長,這個巨大的岩洞如同一條滿是窟窿、漸漸遠去的隧道,視野裡已經沒有吳邪的身影了,樹下的一切被盡數遮擋。他被藤蔓沿着大樹主幹拖到很高的地方,也聽到了新的風聲,來自于岩洞頂上的巨大裂縫,李壞隐隐看見一片灰藍色的暗淡夜空,但皎月潔白。
在這棵大樹近頂端的枝頭間,藤蔓幹枯、繁綠處,巧妙的懸挂着一個像是倒卵形鳥巢的綠“繭”。它由内部枯萎的、外部墨綠的藤蔓組成,蜿蜒穿插着制造出了一個結構緊密的幹冷巢穴,隐藏在了樹蔭遮天蔽日般的藤蔓帷幔裡。
這個巢穴不小,可也不适合塞進去一個成年男人。李壞垂頭,像隻熟透的蝦仁那樣蜷縮,弓着腰身,大腿緊貼住腰腹。但都這樣努力了,他還是擠得渾身疼痛,不少裸露在衣褲外的傷痕又被枯萎的藤刮了一次。這巢裡堆着不少硬質的球形、倒卵形物體,小的兩指都能夾起來,大的近籃球體積,它們占據了不少李壞可以擁有的空間,以至于他被捆住的手腳也隻能遺漏在藤蔓巢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