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兒,母妃有些看不懂你想些什麼了,”薛貴妃直直望着她,“夢便是夢,豈能當真?”
青羅道:“母妃,兒臣夢中所見無一不真,委實害怕,原想如實告知父皇,又恐父皇震怒,那日母妃提議以造塔隐瞞足疾治愈之事,兒臣才想出此法。”
薛貴妃問:“可是驸馬與你說了什麼?”
青羅搖頭,隻道:“母妃,兒臣長大了,母妃不必過于擔心。”
“你可想過,若陛下執意造塔,足疾之事你待如何?”
青羅一怔,卻是笑道:“不會的,父皇向來疼愛兒臣。”
“你父皇自是疼愛你,”薛貴妃望着她,半晌未語,忽問,“羅兒可有事瞞着母妃?”
青羅伏在薛貴妃肩頭,嬌聲道:“母妃,兒臣哪有事?”
又故作輕松道,“兒臣想過的,父皇若不答應,兒臣再想旁的法子,實在不行幹脆便裝瘸。”
薛貴妃冷哼一聲,搖着纨扇,默然不語。
青羅道:“母妃,兒臣自小便在宮中,因這足疾,母妃不許兒臣遠行,如今兒臣好了,便想出去看看。”
薛貴妃将她耳畔散落的發絲抿至耳後,隻道:“外頭未必如你所想。”
“母妃早年可曾外出遊曆過?”
薛貴妃思索片刻,搖頭,似是無意多談,歎了口氣,“你若事先告知母妃,母妃不會讓你亂來,張司窈此人城府極深,羅兒,你不該與他作對。”
青羅聽聞此言,心底便又生了幾分忐忑。
及至三日期滿,入宮觐見過,才放下心來。
皇帝見她行走如常人,大為稱奇,全當其行已感于天,甚是愉悅。
青羅了卻一樁心事,回府難得睡了個好覺。
豈知次日一早,皇帝便派了人召她入宮。
自她入住碧蕪院,謝治塵便一直宿在梢間榻上。
她隻道他顧慮府中閑言碎語,沒去管他。
青羅收下他那些畫,雖好奇畫中風物出自何處,卻始終沒問過他。
她與他并非能随意閑聊的知交好友。
謝治塵也不理她,聽春杏提起打探黃珍兒下落,沒說什麼,不知找沒找。
此時皇帝着人召見,謝治塵在旁聽着,未作聲,待青羅上了馬車,過來撩開簾子,問:“公主可否捎謝某一程?”
青羅問:“大人的馬呢?”
謝治塵簡短道:“病了。”
青羅便讓他上來了。
謝治塵與她對面坐着,忽問:“公主可知陛下召見所為何事?”
青羅心不在焉地将手中的書翻了一頁,搖頭道不知。
謝治塵雙臂環胸,靠在車壁,不知想什麼。
入了宮門,青羅往萬晖殿去,見他仍跟着,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他原該去臨近西門的學士院。
謝治塵便說有事觐見。
*
萬晖殿内,張司窈亦在。
皇帝開門見山問:“羅兒足疾可是不藥而愈?”
青羅心頭咯噔一下,當即便回:“父皇,兒臣此前因神女懲治,足痛難當,曾請神醫開方診治。”
皇帝又問:“可是昔年你阿舅為你尋的許如珩?”
青羅心底愈發忐忑,面上強自鎮定:“正是。”
“羅兒既已延醫問藥,為何還說是神女之功?”
青羅擡眸望着面色晦暗不明的皇帝,忽地生出幾分荒謬之感。
母妃伴駕多年,當了解父皇脾性,母妃以為隻說許如珩以奇藥愈其痼疾,恐難取信于父皇,孰料歸功于神女,他亦生疑。
“父皇,神醫一早言明,兒臣之疾無藥可醫,所開藥方不過緩解兒臣疼痛。”
皇帝負手踱了幾步,“朕記得,許如珩為人狂妄放誕,曾提過以’剖蚌取珠’之法療愈此疾。”
青羅心口突突直跳,衫袖下的十指不自覺地攥進了手心,面上卻一派天真:“父皇,何為剖蚌取珠?”
張司窈一甩拂塵,躬身拜道:“陛下,神女賜福自古少有,若那許某人诓騙公主,對公主施以剜膚之術,逆天行事,必會招緻天怒,臣請查驗公主左足。”
話音未落,便聽謝治塵冷然道:“天師慎言,吾妻公主金枝玉葉,豈可以足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