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侍從女婢便忍不住拉長了臉,白了她幾眼,嫉妒她将親近光華公子的活兒全都攬在自己手中,一點都不給别人分一杯羹。
可惡,他們也想要離這麼美麗的公子近一些啊!
換過衣服的光君走入内室,剛進入,就見桐壺更衣輕聲道:“借着這次機會将小光帶出宮,以後千萬不要讓她再回去了,那裡并不是什麼好地方。”
老太君忍淚道:“我都知道,你放心,你心疼她,我也一樣。”
更衣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那就好,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了。”
她仰面躺在被褥上,直勾勾看着屋頂,低聲道:“母親,好想回到未出嫁的時候,好想回來與父親、母親一同生活的日子……”
老太君擦着眼淚,等她繼續往下說,可是,過了好久都沒有等到她下一句話。
老太君忙探身查看,這才發現桐壺更衣雙手放在被子上,嘴角含笑,雙眼緊閉,已經去世了。
老太君瞬間痛呼一聲,哭倒在地上。
侍從侍女們聽到動靜進來查看,聽到桐壺更衣去世的消息頓時都哭泣起來,屋子裡哭聲響徹一片。
在哭泣衆人中間,唯有光君沒有動。
她平靜地注視着前方,看着桐壺更衣留下來的“遺體”。
也隻有她能看到,一個少女打扮的桐壺更衣自她身體中浮出,起身往外走。
那是尚未進宮時的桐壺更衣,是她生前最想要回到的年紀。
桐壺更衣逆着人潮,一步步朝外走去。
走到光君身前時,她行了一禮,而後便化作一道光直奔天際而去了。
系統:“等到這個時候,她才終于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也知道您并非她的孩子了。”
“她還是感激您的。”
光君:“他們母子有緣,自會在來世再度相逢。”
“光君?”一旁紅葉式部輕輕碰了碰他的衣袖,提醒道,“您也哭一哭啊。”
光君:那實在不巧,她天生無血無淚呢。
見光君沒有反應,紅葉式部以為她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住了,不由得心生憐愛。
她側了側身子,擋住光君的神情,避免因為光君哭不出來,被世人指指點點品行、孝道上的問題。
“阿彌陀佛,往生淨土,一切皆淨。”
一道清雅溫潤的嗓音在哭泣聲中格外悅耳。
光君循聲望去,隻見一位僧人手持白玉佛珠,姿态清隽,在衆人對于亡者避之不及的時候,走上前,跪坐在更衣身側,吟誦經文,為更衣超度亡魂,助她往生極樂。
許是他的聲音太過動聽,屋内或真或假哭泣的衆人也漸漸止住了哭聲,安靜地聆聽着僧人訴說的經文。
這位便是本想為桐壺更衣念經祈福的高僧了。
紅葉式部小聲為光君介紹道:“這位乃是僧都,是京中頗有名望的高僧。”
僧官等級為僧正、僧都、律師和阿阇梨。普通人僧官等級必然是一級一級晉升的,若是貴族出家為僧,則可以跳過後面兩級,這人如此年輕,又是僧都等級,想來原來的家世必然不差。
紅葉式部又道:“雖然阿阇梨是最低等僧官,但也是僧人的統稱,這位高僧便讓衆人喚他阿阇梨,意為他隻是芸芸衆僧人之一,并無特别之處。”
光君挑眉一笑,“這倒是有趣。”
這位高僧并不是獨自一人前來,身後還帶着兩位小和尚。
這兩個小和尚一個長相尚可,另一個隻遠遠瞧見一個背影,看上去是個消瘦可憐的少年。
那少年一味避着人走,低垂着頭,像是怕人看到自己真正的容顔。
紅葉式部瞧見光君的目光,遲疑道:“那不是大弍乳母的孩子嘛。”
光君:“哪一個?”
紅葉式部指了指長相尚可的那位。
紅葉式部道:“雖然是您的乳母,但沒有讓她近身伺候過您,您不了解她的家境也屬正常。”
“最近她也生了病,居家養病中。”
紅葉式部歎了口氣,“也許正如陰陽師們說的那樣,進來京中妖氣彌漫,生病之人才如此多。”
光君:“哦,是哪位陰陽師說的,有時間我想要跟他好好探讨一下。”
系統:好家夥,您怕不是要去踢館。
桐壺更衣在家中去世,葬禮等事宜也是在家中舉辦的,畢竟在這個時代,死人意味着不吉利,是高貴之人不應觸碰的污穢,所以,跟她發誓同生共死的桐壺帝,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隻是派了欽差前來,追封桐壺更衣相當于女禦的品級。
可真是,人死了才想起來品級低了,早幹什麼去了。
桐壺更衣死後,服喪期的光君自然也無法進宮。
倒是紅葉式部害怕他過于傷心,将她的玩伴女童冷羽和乳母家的兒子惟光一同送過來陪他。
惟光生的一副機靈模樣,看光君無聊,便開口道:“我家旁邊居住着一戶奇怪的人家,那家院中種着大片大片的夕顔花,十分好看。”
“不如我帶您去玩耍一番如何?”
平野冷羽好奇道:“奇怪?怎麼個奇怪法兒?”
惟光左右瞧了瞧,小聲道:“我懷疑那裡有妖怪,還是一個夕顔花的花妖。”
“啊!”冷羽驚呼出聲。
“畢竟那個院子說衰敗也衰敗,到處都是殘垣;說是有人打理也有人打理,廊下挂着簾幔,就是我常常沒有見到人影,卻聽到人說話。”
“那定然是因為你沒看到。”
惟光探着身子,裝模作樣小聲道:“那裡住着一個小孩子,我有時候見他獨自對着空氣說着什麼,仿佛那裡有人似的,你們說這不是妖怪是什麼!”
冷羽倒吸一口涼氣。
她阻攔道:“既然如此,你還撺掇我們去,你有沒有把光公子的安危放在心裡啊。”
惟光被她劈頭蓋臉一頓訓斥,讷讷不敢言。
光君擎着一把折扇,抵在臉頰處笑道:“去看看倒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