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看着時暮閃爍的眼底,低聲說:“他的名字——”
“故事是悲劇嗎。”時暮迅速打斷。
“不,他們重逢了。”
“不錯的結局。”
身側的眼神炙熱非常,那聲音一下變得有些幹澀,透着掙紮,時暮聽到年朝說:“不夠。”
時暮平靜看向年朝,他反常地沒有與時暮相視,垂着頭,雙肩頹落,看上去竟有種茫然無助的痛感。
久久沒人說話,時暮的目光逐漸溫和,帶了絲難以察覺的心疼。
退出病房的任思齊沿着樓道往下走,迎面撞上買了新的通訊儀回來的時郝。任思齊翻了個白眼繞過去,沒好聲沒好氣說着,“買遲了,年朝已經給你哥換上新的了。”
見時郝不說話,任思齊瞟了他一眼,看他垮着臉,剛準備安慰他兩句,兇巴巴吼人的畫面又蹦出來,任思齊擰了把大腿,頭也不回下了樓。
樓道裡時不時有人走過,時郝站了很久,手裡的包裝盒深凹下去,哐當一聲,角落的垃圾桶砸出個淺坑。
病房内安靜如斯,時暮收回目光,年朝和小潮的畫面交替閃過。
他們該好好聊一聊。
該怎麼說。
半晌。
“出去透透氣。”
年朝終于擡起頭,“不睡覺了嗎。”
……
“不睡……”
時暮掀開被子,那套嶄新的病号服就放在床頭。時暮拆開包裝袋,拉着浴衣準備脫,動作一停,扭頭對上年朝的眼睛,“背過身。”
年朝面壁思過一樣乖乖轉身站着。
衣物的窸窣聲響起,不多時。
“可以轉過來了。”
他走在前面,出了病房直上天台,身後的步伐消失一瞬,很快又跟上,通往天台的鐵門打開之前,一件外套披到時暮身上。
災後物資供應點多設置在平民區,密密麻麻的帳篷搭在一起,隔得很遠時暮都能看到井然有序的人群。
時暮撐着手坐到一處台子上,微風拂過,溫度正好。
裝得滿滿的一罐酸糖放在時暮右手邊,先年朝一步剝開顆糖吃進嘴裡,等待酸衣融化,時暮低聲問,“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
“十四歲。”
時暮記着自己在年朝面前處于記憶缺失的狀态,接着生硬說。
“青春期性取向處于探索狀态,我救了你,你感激我,依賴我,但對同性産生這些感情不一定是喜歡,可能是同性依戀,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對感情錯誤歸類,你當時還小,萬一……唔…”
嘴唇輕微刺痛,年朝重重舔去那滴血,傷口愈合。
時暮手裡捏着糖紙沒有反應過來。
那隻手輕托着時暮後腦,氣息交纏,年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清楚對你的感情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年朝輕輕蹭着時暮。
眼看着年朝又要親上來,時暮終于動了動,擡手推開他。
年朝一手撐在時暮身後的台子上,不動如山,時暮稍一做出後退姿态,立刻被年朝扼住腰擡起放回原位。
“突然對我說這些,想把我當小孩子。”年朝握着時暮大腿,讓他難以逃脫,變成時暮兩手向後撐着的樣子,進退兩難。
這超出時暮的預料範圍,思緒攪成一團,“我比你…大很多。”
年朝看着時暮漸漸染上紅的眼睑,十四年前,他就已經見到過一次,分别的那天,時暮眼眶通紅,落了一滴淚到年朝臉上。
如今再看,一切都變了。
他定定看了幾秒,“不,你隻大我三歲。”
時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雙手一再用力。
年朝把時暮撐着平台的手拉回身前,輕輕拂去手心沾染的砂石,緊握在手裡,說道:“記起我了對不對。”
他的語氣壓得很低,有點并不明顯的難過,似乎是極力隐藏後,不經意流露出的情緒,時暮突然就不想再演下去,幹脆點頭承認。
年朝抵着時暮的額角,“我喜歡你這件事,讓你感到不安嗎。”
時暮沉默幾秒,偏開視線說:“我需要時間接受你的變化。”
“你看看我。”
年朝伸手按上時暮後頸,逼着他擡頭看自己。
暗去的天色化作一層薄薄的霧,距離過近的兩人清晰映入對方眼中。
年朝的五官刀刻般性感又危險,身形高大,肩膀寬闊,無論哪一方面都在告訴時暮,他面前站着的可從來不再是什麼小孩,現在的年朝和記憶中的小潮,除了那雙眼睛和牙齒,再無相像的地方。
“我不是小孩了,時暮,你别不要我。”
年朝幾乎是在乞求,握着時暮的手輕微顫抖。
許久,時暮啞着聲擠出來一句快要聽不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