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定城的街巷皆沉入甯靜,隻有一處内城的煙花巷依舊燈火通明。此巷深夜依舊有晚市開放,各類吃食美酒應有盡有,以供人們應酬玩樂。
而煙花巷又數天香閣更添紙醉金迷,常有媚眼朱唇的嬌俏女子于門前攬客,閣内紅紗飄飄,絲竹之聲陣陣入耳,真真是個暢意快活地兒。
隻不過其他人暢意快活了,唯有林蓁蓁不暢快,不僅不暢快,還咬牙切齒地直想取了小賊的項上人頭。
青天大老爺!她招誰惹誰了!
林蓁蓁結束一日的疲憊,回到房中樂不可支地數完錢,将銀票妥妥藏好了,便食用了店小二送上來的晚飯。
誰知吃着沒多久,腦中便傳來一陣眩暈。反常的體感讓林蓁蓁立即豎起了警覺,立刻停了箸筷卻也抵擋不住愈發強烈的頭暈。
林蓁蓁知道她進食不多還能有這般藥效,來人一定是志在必得地想對付她。
此時她連起身走向門口的力氣都沒有,更别提求救或想法子逃走了。
林蓁蓁咬咬牙,拼盡一身氣力躺倒在一旁的床榻上,死死地咬住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若不能逃走,最起碼她也要看清想害她的人是誰。
所以當王憐貓着腳步推門而入時,林蓁蓁正将眼睛眯成一條縫緊緊盯着她。
看清來人的臉後,林蓁蓁臉色驟變,立刻握緊簪子在床闆上刻下記号,随即用褥子緊緊捂住。
王憐進房後先是四下觀察着,自那日酒樓中看見褚舜英和林蓁蓁後,她便一直尋機隐在暗處,等待着下手的時機。
她萬分地憎惡褚舜英當日在戰場上揭發她的行徑,若不是褚舜英,她怕是早得以高升。
不過正所謂禍福相依,當日她在樓蘭士兵的掩護下倉皇奔走,半是逃跑半是被脅迫地進了樓蘭的東羌營,本以為入了敵軍之手定是小命不保,哪知樓蘭的大将軍阿依罕非旦沒有砍她的腦袋,反而許她金銀官職,讓她為樓蘭所用。
左右在哪兒做官都是做,王憐對于通敵之事絲毫沒有愧疚,反認為是飛雁營逼迫她至此。
待追捕的風頭一過,阿依罕便命她混入定城打探消息,所以當她看見褚舜英和林蓁蓁進入定城并在此逗留,便迅速将消息遞回了東羌營。
王憐雖憎惡褚舜英,但也自知有褚舜英在,她一人難敵四手,好在得了大将軍的消息,讓她趁林蓁蓁落單,将個弱勢些的生擒。
自她将林蓁蓁為楚尋真出謀劃策的事兒說與阿依罕後,阿依罕顯得興趣極為濃厚。
若能将林蓁蓁擒了去,不僅斬了飛雁營一智囊以示報複,又能惡心一把褚舜英,還能用此事向阿依罕表忠心,鞏固她在東羌營的地位,不可不謂是一石三鳥。
隻是阿依罕多番強調一定要生擒,且不可破皮有傷,倒是有些難度。
生擒有何用?這林蓁蓁看着弱不禁風,保不準是一把硬骨頭,且樓蘭屠村殺了她全家,她能乖乖受降?
左右是阿依罕的意思,她為自保和富貴,照做了便是。
且老天爺厚待于她,不僅讓她大難不死,還給了她這麼好的機會,讓褚舜英先行回了營,将這死丫頭一人留在了定城,給足了她下手的時機。
王憐确認房中隻有林蓁蓁一人後,一面暗笑奸計得逞,一面靠近了床榻,正欲将林蓁蓁的臉掰過來看清楚時,冷不防被狠狠一口咬在了手腕。
王憐一時吃痛,雖林蓁蓁氣力盡失咬不了多狠,但也是被挑釁得滿腔怒火,條件反射地勒住了林蓁蓁的脖頸,又想到阿依罕的囑托,一時左右為難。
林蓁蓁可不管這麼多,爪子腿腳直往她身上招呼而去,軟綿綿的勁兒卻跟撓癢癢似的。
王憐眼中兇光凜凜:“小賤人,死到臨頭了還不老實。”
也不管林蓁蓁掙紮,單手捏住她的臉輕輕一用力便撬開牙關,又灌了些迷藥進去。
待人徹底昏死後,便從窗口将人抱了出去。
天香閣頂樓華貴的雅間中,一長袍繡有狼紋且身着華貴的年輕人謝絕了老鸨的熱情,将人全數驅出房外後,慢慢在銅鏡前坐下,以清水拂面。
仔細擦洗一番過後,銅鏡中映出的容貌竟奇異地變化了,露出深邃的五官和異色的雙瞳來。
到底是人家的地盤,否則也不必她如此辛苦一番,以易容術混入了。要不然頂着這張和晉國人面相大相庭徑的異族面孔,入城便要被攔下。
但想到今夜她将得到的東西,阿依罕便止不住興奮地舔了舔虎牙。
叩門聲輕響,開門便是一臉得意之色的王憐,更重要的是,她的肩上扛着早已不省人事的林蓁蓁。
阿依罕的神色露出了掩蓋不住的滿意和愉悅:“驚動人沒有?”
王憐搖了搖頭:“我辦事,您放心。”
阿依罕道:“将人放下,你可以走了。”
王憐聽了卻是不動,阿依罕見此,危險地眯起了深邃的眼睛:“你做得很好,答應你的事,回營定會好好嘉獎你。”
王憐會意一笑,入了房将林蓁蓁的雙手綁在了床頭,随即道:“能為将軍辦事,是在下榮幸之至,您要問什麼,盡管問就是,我不多叨擾。”
待王憐出了房門,阿依罕盯着那扇門,眼中卻滿是鄙夷和嫌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