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騎營中的某處軍帳内,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聲隐隐從中傳來。幾名品級稍高的郎将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正摟着幾個軍妓在裡頭尋歡作樂。
忽而帳簾被掀開,張川柏拉着臉走了進來,裡頭幾個郎将見了他,興頭更盛,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他:“喲,這不是我們相親回來的張郎将麼!怎的今日見了美人,還一臉的不高興啊!”
話音剛落,幾個粗魯漢子便哈哈大笑起來。張川柏煩躁地一揮手:“别笑了!”
幾人聞言面面相觑:“這是怎麼了?可是不滿意?你不是說那是京中有權有勢人家的女兒嗎?”
張川柏鐵青着臉:“确實是有權勢人家的女兒不錯,雖打聽了是個不受寵的女兒,但好歹蚊子也是肉!我調任回京後的仕途丈人家也能幫得上忙。”
張川柏一甩衣袖,盤腿而坐,将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我就是考慮這個才去相見相見,哪知道這女人長得跟個男人似的人高馬大,這也就算了,為了前途我也能忍,哪知就這樣的也敢對我不情不願的。”
衆人聽了他這話,又半是調笑半是安慰道:“既是軍中受訓的女子,你要那弱柳扶風的樣兒也尋不到,這京官的女兒可難找,張兄可不要錯過機會。”
張川柏郁悶道:“這我當然知道!所以我這不是哄住她了,到時候多多噓寒問暖死纏爛打幾下想來也差不多成了,就那樣的,幾個男人會喜歡!”
張川柏鄰座的郎将揶揄道:“張兄生得一表人才,你怎知那女人不是半推半就!你到時候趁機把她辦了不就成了。等成了親,多塞幾個小妾到房裡,這日子不照樣還是輕松快活!張兄你可要拿穩了。”
聽了這話,張川柏面上的陰雲才散去不少,這話說得不錯,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隻要把穩了這輔國将軍的長女,這褚老将軍怎麼也會顧着幾分面子照拂照拂自己。
帳中幾人酒足飯飽,又互相恭維了幾句之後,便一人摟了一個軍妓,紮進了各自的帳篷之中。
另一頭的飛雁營中,專門給軍中醫師分的帳篷裡,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
林蓁蓁心中酸澀不已,今日她奉命帶人将補給的藥物送到相鄰的男子軍營中并查看病情,正好就在那被臨時挪用來安置病人的帳篷。
她在門口老遠就見到那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女身影,卻敏銳地察覺了對方的沉重。
于是便悄悄跟在了後頭,自然也是聽見了褚舜英和張川柏的談話。
林蓁蓁跟烙燒餅似的睡不着,澀意一點點地在她的心中蔓延,隻是她不願意承認。隻能不斷地安慰自己,她隻是拿褚舜英當朋友,人生地不熟的,又受了人家諸多照顧,産生依賴感了而已。
林蓁蓁知道,在這個時代,女子若是不婚嫁,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營中未婚配的女子,到了年齡也是要從軍籍中除名,重返農籍去嫁人。
想到這兒,林蓁蓁嘲諷般地扯扯嘴角,這個時代雖然說是說允許女子參軍争取功名,但實際上真的是給了女子同男子一樣的權利嗎?這些未嫁的女子重返農籍後,被家庭孩子牽絆,又有幾個會回到這裡?
而褚舜英……褚舜英總歸也是要和她們一樣的,她和自己不同,自己是現代女性,等自己成了聞名的神醫,有了立足的資本,便不必管他人說三道四。但褚舜英大抵是無法脫離這個時代的規則。
林蓁蓁歎了一口氣,認命地閉上了眼睛,褚舜英很好,看那張川柏雖和她站在一起有些不匹配,但看上去也不是壞人,褚舜英若是有好的歸宿,林蓁蓁覺得應該要祝福她。
雖想是這麼想,第二天她還是頂着個黑眼圈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孔嘉吓了一跳:“哎喲我的老天爺!你昨晚偷牛去啦?!”
林蓁蓁沒好氣道:“我昨晚偷人了。”
孔嘉面色一紅,随即當仁不讓地出手捂了林蓁蓁的嘴:“你這丫頭!嘴上咋沒個把門的,一點也不似剛來那時候的文靜了!”
林蓁蓁:“?!∮‰∑π∏……”
一番雞飛狗跳之後,這一隊人這才作了一番準備,今兒個也是有正事的,她們這幾日都奉楚尋真的命令,到相鄰的男子軍營中查看病情,畢竟林蓁蓁才是制出藥方之人,故而也會派她到營中各處查看。軍中元氣已恢複不少,但依舊還存在一些掃尾工作。
林蓁蓁挺了挺腰闆打起了精神,她不會讓自己的私人感情過多地影響正事兒。
說是這麼說,但林蓁蓁看到那天對着褚舜英溫柔細語的男子拼命地向她開屏時,她還是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