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下,一個老态龍鐘的婦人半眯着眼,透過門縫直勾勾地盯着她們:“門外是何人?”
林蓁蓁忙回答:“是範霁華托我們來的,奶奶,我們有要事相求,煩請放我們進去一叙。”
那老婦人聽了林蓁蓁喊這一句奶奶,滿是褶皺的臉上倒出現了一絲動容之色,猶豫片刻,還是側身放了二人進來。
這老舊的磚石房子内打着兩排木櫃和一張櫃台,隻聞得一股藥香。但屋内擺設少且陳舊,足以見得這老婦人的日子并不富裕。
聽了林蓁蓁講述的來龍去脈,知曉她是範霁華所托來定城買藥後,老婦冷言回絕道:“自打我兒子和孫子死在了前線,我這個兒媳就應好好在家服侍我給我送終,可她偏偏還要跑到前線去,如今遭了難,還想讓我幫忙,做夢!”
林蓁蓁聞言心下一驚,原來這婦人是範霁華的婆婆,也沒想到範霁華身世如此凄慘,丈夫兒子均為國犧牲,這對一個女子來說該是多麼慘痛的打擊!
褚舜英在一旁聽着,沉默良久,出言勸道:“老人家,我們此行也是冒着性命之憂過來尋藥,若是能采買到相應的藥物,軍中能少死不少人。您的親人死在了前線,想必您也懂這種痛。如今疫病四散,缺醫少藥,請您看在那麼多将士保衛邊境的份上,行此一善吧。”
老婦聽了這話,又是一聲冷哼:“話說得倒漂亮,就憑那丫頭托你們一句話,就想從我這兒拿藥走?”
林蓁蓁忙從懷中掏出匕首,拔出刀鞘後放在了桌上。隻聽一聲清脆的聲響,桌上的匕首在昏暗的燭光下反射出陣陣寒光,尤其是刀柄上的寶石,在幽暗的光下反而更顯光澤。
“奶奶,我們要的藥不多,蒼術、陳皮、厚樸、生半夏各四兩,白芷、茯苓、大腹皮各六兩,甘草浸膏四錢,廣霍浸膏、紫蘇葉油各兩瓶。以上藥方來三副即可。這把匕首有寶石鑲嵌,價格不菲,還望奶奶您開恩。”林蓁蓁目不轉睛、面帶懇求地看着老婦。
老婦看看兩個面生年輕的姑娘,又看看桌上明顯不是俗物的匕首,面上一陣猶豫。
最終,她一剁腳:“算老婆子我欠她的!”,便轉身進櫃台尋藥去了。
林蓁蓁心下一喜,成了!這下孔嘉有救了!
破舊的巷子中傳來吱呀的聲響,兩道人影從暗巷中遊走而出。林蓁蓁抱着沉甸甸的包袱,心中一陣松快。藥物已經有了,她們必須趁天亮之前趕回軍營。
在天邊出現魚肚白之前,林蓁蓁和褚舜英總算趕到了營地。
營地門口,範霁華倚在門上,睡了醒醒了睡,連日來的疲倦剛讓她進入夢鄉,又轉而被噩夢吓醒。
滿心擔憂的她看到兩個姑娘平安歸來,不禁喜極而泣,範霁華知道,老婆子總是嘴利心軟的。
衆人顧不得多說,護送林蓁蓁到了帳篷。進去之前,林蓁蓁回頭看了一眼褚舜英,四目相對之間,多了一分默契和信任。
軍營之中沒有特制的制藥設備,林蓁蓁隻能用最原始的法子:煎藥、靜置、過濾。忙活了幾個時辰,緊趕慢趕地将藥煎制了出來。
林蓁蓁擦擦面上的薄汗,掀了簾子出去。
範霁華一直守在帳外,見她出來,臉上頓生焦急之色:“如何了?”
林蓁蓁點點頭:“可以一試,還請範姐帶我到孔嘉隔離的帳篷去,我偷偷進去,還能照看一二。”
範霁華聽林蓁蓁說要親自進去,眼中流露出震驚之色,忙阻止道:“蓁蓁,這病傳染性極強,接觸的人很容易中招,你将藥給我,範姐進去,你在外等候即可。”
林蓁蓁搖了搖頭,她不能百分百确保藥物有用的情況下,不能讓範霁華冒這個險。
林蓁蓁撲騰撲騰眼睛,笑道:“範姐還信不過我嗎,你在外頭還能幫我把守着不讓人找我麻煩,我在外頭可什麼都幫不上,你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範霁華心頭發燙,眼睛又紅了,緊緊地握住了林蓁蓁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帳内,孔嘉隻覺自己昏沉許久了,這病來如山倒,症狀也越來越嚴重,幾人隔離在一個帳篷内,吃喝拉撒都得在帳内自行解決,不出幾天,帳内便彌漫着一股惡臭。
孔嘉卻在半夢半醒之間,感到有浸得冰涼的手帕一遍遍地在自己的額頭擦拭,不多時還有苦澀的藥液流入喉間。
孔嘉鼻頭酸酸的,是娘親嗎?自己是不是快死了?回光返照之間,又回到了小時候娘親照顧生病的自己的時候?
喉間的藥液苦澀無比,孔嘉迷糊中十分抗拒,卻有一隻手直接捏住了她的鼻子,生生強迫她将藥灌了下去。
孔嘉:……(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