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含蘊驚愕之際,于映央已經将明朔的胳膊從他手中搶出來,抱在懷裡,“他說過不想跟您說話,請您不要再打擾他了。”
林含蘊啞然,啼笑皆非。
這工夫,于映央已經将明朔掩在自己身後,張開手臂,用整個身體表達着防禦,“我們要回家了,有什麼事等他上班你約他秘書吧。”
“不必了,”林含蘊笑了笑,視線一直在他們倆身上打轉,“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們可以走了。”
仿佛一拳揍到了棉花上,Omega體内亟待爆發的力量頃刻間變得無處安放,隻得乖順下來,“那好吧……”
于映央抱着明朔的胳膊,拉着他離開,路過林含蘊時停頓片刻,遲疑卻真心道:“無論如何,祝您聖誕快樂。”
林含蘊偏過頭,眉眼溢滿柔和的光,美得渾然天成,回應于映央,“Merry Christmas!”
那雙眼又在兒子的臉上定格,“明朔,你好好想一想。Merry Christmas!”
明朔移開眼睛,滿臉不耐,被于映央拉着繼續往前走。
孤獨的聖誕晚餐到底是要孤獨地收場了。
林含蘊站在原地,看着Omega拉着兒子走到門口,兩人穿好大衣,Omega立刻又拉起兒子,緊張兮兮地出了門。
他們在門口站幾秒,Omega似乎在分辨方向,然後下定決心,拉着兒子的胳膊毅然向前。
路過林含蘊面前的落地窗,遽然,Omega突然停下,怔愣地望着前方,然後調轉方向,扯着兒子原路返回。
路燈照亮了他們倆的臉,Omega回過頭,不好意思地朝着兒子笑了笑。
林含蘊站在暗處,默默窺視着他們倆,下意識地想将這晚的經曆記錄下來,轉瞬間又有些猶豫。
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林含蘊還在納悶的時候,隻見被拉扯着到處走的兒子嘴角上揚,随即綻開笑顔,在Omega視線盲區裡真實又純粹地笑着。
那一A一O越走越遠,徹底消失在街角。林含蘊發了一會兒呆,還是回到座位,打開錄音筆,将這晚客觀地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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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月末,天空又開始飄雪,于映央接受了第十三次腺體治療。
明朔原本在外地出差,還是想盡辦法趕了回來,下了飛機就徑直跳上車,一路風馳,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他沒能在治療開始前陪在于映央身邊,隻好獨自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等待。
兩小時後,于映央面色蒼白地出現在走廊,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裡的明朔。
明朔的頭向後仰着,頭頂抵在牆上,睡得很熟。
于映央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兩人衣服貼着衣服,可明朔還是沒有醒。
于是,于映央輕輕地将頭靠在明朔的肩膀上,瞬間就覺得安心了許多。
明朔睡了好久,于映央也有些困了,迷迷瞪瞪地小聲抱怨了一句。
“這個治療真的好疼啊……”
“可是你來了,就好了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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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于映央二十歲的生命裡第一個正兒八經度過的聖誕節,也是第一個開開心心度過的冬天。
事後回想,這個冬天美好得宛如童話,可又不同于童話。
童話輕飄飄的,而這個冬天卻在于映央的胸口烙下一個沉甸甸的印記。
那之後度過的很多個冬天,于映央都忍不住拿來跟它比較,然後發現全然無可比拟。
之後的聖誕節再沒下過雪,造物主的恩賜就是這麼可遇不可求。
那之後的平安夜,于映央都會望着幹燥整潔的街道發很久的呆。
沒什麼好遺憾的,他隻是覺得可惜。
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