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宥的眼神有那麼幾秒是不聚焦的，他木偶似的轉頭看夏空時，讷讷地問：“打雷了？”

臨近傍晚，天空籠着一片橘色，飄着幾朵雲團，微風輕拂，天氣極好。

“沒有。”夏空時回答。

陳宥點點頭，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巨痛，哦，是他心裡在打雷，晴天霹靂。

“那……那那那……”陳宥結巴地問，“你确定自己喜歡他吧？”

“确定。”夏空時回答，“他之前來我們學校開講座碰上我們在上實驗課，我一下課就迫不及待地想去見他，見不到他我就難過。每次去找他都是因為我想見他。”

還有每次都想要沈風回來牽他的手，牽上了最好永遠不會松開。

“不行我得思考一下。”陳宥打開了他的校園跑，又一把奪過夏空時的手機，說，“我先去跑步了。”

夏空時坐在看台上，陳宥跑步從他眼前經過的時候，雙腿都快掄出殘影來。兩公裡，陳宥拿着兩隻手機硬是跑了三點五公裡才停下，換作平時都要痛罵為什麼一天不能兩次校園跑了。

他滿頭大汗地拿着手機來找夏空時，先感歎了句“累死我了”，才說：“空空，我想了一下，我一開始其實就挺看好你和學……沈，沈老師的。”

夏空時把他書包側邊的水杯遞給他，陳宥暫時不想喝拒絕了，繼續說：“結果鄭智他們都覺得他可能對你意圖不軌，搞得我特别惶恐。但說實話，他人确實不錯，對你也好，還是個老師，雖然老師不全是好人，但我覺得他應該是個好人。”

陳宥雙手抱頭蹲下來，“啊啊啊”嚎叫了幾聲，說：“就讓我當牆頭草好了，既然你喜歡他，那我看好你！”

結束校園跑差不多到吃飯的點了，兩人直接去了食堂。五點到六點之間正是食堂最擁擠的時候，兩人五點十幾分到的食堂，每個窗口都排滿了人，就連因為太過難吃無人問津的窗口也都是人。

“我服了爸爸，這麼多人。”陳宥先拿書包去占了個座，再和夏空時去點了一份木桶飯。

夏空時不在這幾天，陳宥積壓了一堆廢話和關于鄭智的牢騷，鄭智有個用了五六年的破鍵盤又壞了，陳宥每次修都小心翼翼地，提議了好多次該換了，鄭智偏不換。

“他那個架子上十幾把鍵盤，偏偏用那把最古老的。那把都已經是架子上那堆的爺爺輩了……”陳宥的牢騷戛然而止，他目光看向某處，笑眼裡有星光，擡手揮了揮。

夏空時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陸巧和小姐妹一起來吃飯了。

見兩人隔着很遠相互打了招呼，夏空時好奇道：“你和陸巧發展得怎麼樣了？”

夏空時還以為進度條至少走了三分之一，然而陳宥說：“就那樣，就上次送了她圍巾之後在微信上聊了一回，後面有次她在食堂吃飯看到我主動跟我打了回招呼，然後我倆發展成了‘揮手之交’。”

陳宥一直是個從不考慮兩小時意外會發生什麼的樂天派，不喜歡焦慮和内耗。

吃完飯回寝的路上，夏空時問他：“如果你一直和陸巧維持現狀，找不到合适的機會去追她，你還會繼續喜歡她嗎？”

陳宥完美诠釋語文就适合晚上考的道理，他舉頭望明月，沒明月也假裝有，道：“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追到手，數學大題有過程就能拿過程分，喜歡一個人注重的是過程，拿的分是情緒價值。”

“我也沒有非要把她追到手吧，就是覺得心裡放着一個人的感覺很不錯。”陳宥自我定位清晰，“而且我也沒有付出實際行動去追求她啊，我就是享受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但如果天時地利人和，我肯定追她！”

夏空時若有所思，學着陳宥的樣子也傻傻的看天空，他不像陳宥。

是他的話，他會死纏爛打。

-

圖書館滿員，自習室、教室沒有合适的空位，食堂靠窗的位置被期末前的大學生占領。夏空時嘗試過去自習室和教室，有點不太适應身邊坐滿人的感覺，去食堂，由于太過空曠，一點嘈雜就擾得人心煩意亂。

還有一點，他有點認床，他忽然就不太适應寝室的床鋪了。

他想念陽光充足、書香籠罩的書房，想念香香軟軟的大床。

好吧，說實話，他就是想去沈風回那兒複習。之所以不去，是因為他的校園跑還有三次沒跑完，今天跑一次，也還有兩天。

好煩。

夏空時最終決定留在寝室複習，分明以前也沒覺得上床下桌的那張桌子小過，現在同時攤不了幾本書。他屢次點進校園跑APP，妄想它上面的數字會自己從32變成35。

他恹恹地爬上去，下巴搭在筆記本上，有一行沒一行地看，那些字隻在視網膜上輕輕映過，壓根沒進腦子。

不知何時，他眼皮一合。

他夢見自己的校園跑次數從32變成了35，沈風回答應過來接他過去，馬上就要到校門口了。

“诶空空，晚飯你去食堂還是點外賣？”陳宥問道。

夏空時一口氣沒呼吸上來，被憋醒了。

他下巴上睡出了一片紅印，神色幽怨地看向陳宥。

“啊你在睡覺啊？我剛剛問你沒往你那邊看。”陳宥隻當他剛睡醒才這副表情，又問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夏空時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桶泡面，說：“我吃泡面。”

陳宥正有此意，說：“我還想說如果你點外賣我就在寝室吃泡面了，那敢情好，我們一起吃泡面。”

夏空時怨氣十足地拆開泡面桶，倒入調料包，起身去飲水機那兒打開水，回來時發現陳宥一直看着自己，問他怎麼了？

陳宥一愣一愣的：“才三點，你就吃上晚飯了？”

夏空時：“……”

他看了眼手機，三點零五分，他是真的睡糊塗了。

夏空時要被自己氣笑了，問陳宥：“你剛剛怎麼沒提醒我？”

“我剛開始以為你餓了。”陳宥說，“你加了熱水過來我才意識到你可能是睡迷糊了。”

泡都泡了，就當個點心吃了吧。夏空時去廁所洗了一把臉，揉了揉臉頰坐下來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