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瑤坐下端起一碗湯,輕輕抿了一口,滿口鮮香,她滿足地輕歎一聲。
等他們吃飽喝足,甯玉瑤便說自己需要養精蓄銳,直接将房門一關,誰也不敢來打擾她。
秦熠在屋裡靜靜地站着,仔細傾聽了一會兒,确認其他人都已離開,兩個小丫頭也回了自己屋裡後,他才走到甯玉瑤身旁,輕聲問道:“朱旦英的病情如何?”
甯玉瑤臉上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本來他還能活過兩三年,不過他兒子這般有孝心,特地把我帶到國都,那我就讓他少痛苦兩年,提前送他上路。”
“朱旦英能死在明安郡主手裡,也算死得其所了。”秦熠故作姿态地說着,接着,他又神色一正,提醒道,“你也要小心,朱占行必定不會對你完全放心,若到時候他找來醫官從旁協助,你可得小心别被他們抓住把柄。”
提及醫官,甯玉瑤有些疑惑,“朱旦英的病症最初其實并不嚴重,他與彭舒生一樣,都是因胸骨受傷而引起的,隻是不知為何會拖成這樣,蒼荻的醫官醫術怎會如此不堪?”
秦熠看着甯玉瑤困惑的模樣,笑着摟住她,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你換個思路想想,或許是江老的醫術太過高超了呢。彭舒生的喘疾可是江老手把手教給你的,其他人哪有這樣的機遇。而且江老也經常誇贊你天資聰穎。”
甯玉瑤眨眨眼,“我一直以為江老隻是在說客套話。”畢竟從小到大誰都這麼誇她。
秦熠笑道:“江老何時跟你客套過。”
甯玉瑤一聽,覺得也是,便笑着說道:“還是多虧了彭舒生,不然我也沒這麼好的機會,用了整整兩個月把喘疾的各類症狀牢記于心。”
“嗯,找個機會給他上柱香,以表謝意。”
兩人對視一眼,促狹地笑了起來。
用過午膳,徐姑姑再次前來請甯玉瑤。甯玉瑤不緊不慢地起身,整理衣衫後緩緩向外走去。
她慢悠悠地溜達到主院,主院内衆人神色各異。
甯玉瑤神色平靜地向朱占行拱手一禮,從竹匣中取出銀針,淡然問道:“朱将軍,現在給朱老将軍施針?”
朱占行見她這般不慌不忙的模樣,心中怒火頓起,正欲怒罵,床上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怒火。
他急忙拽着甯玉瑤的胳膊,将她拖至床邊,喝道:“快給我父親治病!”
甯玉瑤被拽得一個踉跄,穩住身形後,瞥了一眼床邊側坐着的一位須發夾雜銀絲的老者,心中暗忖,此人估計就是來探她底細的醫官。
她迅速收回視線,裝作不知,轉頭對侍女說道:“把朱老将軍的衣裳解開。”
她打開針具正要取銀針,朱占行又喊道:“慢着!”
甯玉瑤眉頭皺起,煩不勝煩地問:“朱将軍又有何事?”
朱占行示意侍女送上一副針灸銀針,說道:“用這套針具。”
甯玉瑤收好自己的針具,嘟囔道:“不早說,買這套針可花了我不少銀子呢。”
朱占行額頭青筋暴起,看着甯玉瑤一邊碎碎念一邊取出銀針紮進父親身體裡。
他不敢再高聲呼喊,唯恐驚擾到甯玉瑤,隻得憋屈地閉上嘴,走到一旁坐下。
一旁的白發老者起初滿臉質疑地看着甯玉瑤進來。在他看來,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想要治好折磨朱老将軍二十多年的喘疾,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随着甯玉瑤一針一針紮進朱老将軍的身體,朱老将軍的呼吸肉眼可見地漸漸平緩下來,每次呼吸間的雜音也減輕了不少。
老者驚歎地看着甯玉瑤施針,她下針的速度、位置乃至順序都與他們以往所學截然不同。
他一時心癢難耐,有許多問題想問這個小丫頭,但看到她全神貫注的模樣便知不可輕易打擾,隻能硬生生忍了下來。
時間悄然流逝,窗外斜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空。
甯玉瑤起了針,用袖子擦去額上的汗水,聲音疲憊地說道:“好了,我開個方子,你們自己記好。”也不等屋内衆人反應,她便自顧自地念了起來:“半夏四錢、前胡兩錢……”
屋内的侍女手忙腳亂地奔至書桌前,趕緊拿起筆記錄下來。
等甯玉瑤念完方子,屋内的醫官沉思着,眉頭緊鎖。朱占行見醫官這副神态,心中一緊,以為方子有異,正要開口喝罵甯玉瑤。
醫官突然合掌贊道:“妙啊!此方甚妙!丁小友居然能開出如此精妙的方子,老朽慚愧!”
朱占行的喝罵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轉頭看着父親難得眉目舒展地沉睡着。心中暗想,既然丁玉真能治好自己父親,再忍這三個月又何妨。他壓下心中的怒火,說道:“丁大夫辛苦了。”
甯玉瑤今日已精疲力竭,實在沒力氣再應付他們。她擺了擺手,腳步虛浮地走出房間。
一直在門口等候的秦熠見狀,背起她向清苑走去。